三天转眼过去了,到了皇子皇孙们观政的日子。
乾清宫门前,朱植、朱权站在前面,朱允通、朱允?紧随其后,他们来给老朱请安,之后要去各自的衙门观政。
韩王朱松没有来,他病的太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请安了。
随着侧门打开,朱植咳嗽一声,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老朱已经起床了,穿着棉质的睡袍正在前殿散步。
皇子皇孙们上前躬身施礼,
“儿臣(孙臣)恭请父皇(皇爷爷圣安!”
朱元璋站住了,慈祥地扫了一眼孩子们,
“尔等今日往诸衙门观政,当敬大臣,慎言笃行,束身自重,不可妄语妄动,以免辱没皇室声名,有损天家威严。”
众人齐齐躬身领旨,
“儿臣(孙臣)谨遵圣谕!”
“去吧。”朱元璋摆摆手。
众人一起退了出来。
朱允?有些激动,脸色潮红,出了宫殿顾目四盼,踌躇满志。
朱权、朱植很无所谓,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就是陪绑的,不让两个皇孙那么显眼。
朱允通晃晃悠悠走在最后,
朱植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侄儿,有空一起找个地方喝茶。”
朱权也附和道:
“是啊,咱们都快一年没有坐下喝杯茶了。”
自从太子去世,他们就停了一切娱乐,马球彻底停止了。
太子安葬后,郭宁妃又去世了,戏曲、马球、马吊......这些都彻底在皇宫消失了。
也就喝茶可以光明正大的一起聚聚。
等他们就落了,再联络就麻烦了,写封信都容易被老朱怀疑相互勾结,更别提见面了。
朱允?笑着点点头,
“好啊,我这正好有今年的新茶,咱们回头约个时间。”
朱植大喜,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下午吧?"
朱权看看朱允通,
“咱没有问题。”
“我也没有问题。”朱允?爽快地点点头。
三个人定了时间,在岔路口挥手告别。
长安宫。
朱允?回来了,文来福带着宫人在门口迎接。
这几天的气氛都有些压抑,朱允?赶走了夏嬷嬷,惩罚了三个宫女,众人兔死狐悲,也有些战战兢兢。
朱允?叫来了长安宫武功最好的四个太监,周一沙、周二沙、公孙虎、公孙豹。
前两个是刀术老师周云海的干儿子,后两个是箭术老师公孙明的干儿子。
“从今以后,你们四个轮流跟我出宫,每次两个人。”
根据文来福、夏嬷嬷的观察,这四个人暂时可信。朱允?也没打算带他们去做什么秘密的事情,暂时带在身边当个幌子。
四个人都喜出望外,齐齐拱手领命,
“奴婢遵令!”
他们练出了一身好武艺,在长安官却无用武之地,殿下身边有一群武功高强的护卫,每天在宫外守着。
他们至多也就是夜间巡逻有点用。
可是身处东宫,压根没有什么危险可供他们大显身手。
现在终于有机会陪着殿下出宫了,出头日子要来了。
朱允?叫道:
“夏嬷嬷!”
叫了之后才醒悟过来,夏嬷嬷已经被赶出宫了。
朱允?不由地叹了口气,她在宫外还顺利吧?
依柳轻声轻脚地走了过来,
“殿下,何事?”
“拿腰刀来。就是陛下赏赐的那把云电。”朱允?吩咐道。
朱允?催马出了宫,今天周一沙、周二沙跟着他。
出了东华门,他习惯地看向河对面。
往常,蓝九和他们已经在对岸等他,风雨无阻。
今天河对岸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朱允通心里有些失落,那天从玄真子的道观回来,第二天他们就陆续走了,除了六个人跟着玄真子去了宝华山,其余的都坐船出发了。
现在快到松江府了吧?
人到用时方恨少,为了应对可能的危机,他只能将最信任的人放在最关键的岗位。
朱允?默默地催马前行,他想起了宁侯叶升,自从下狱后就没了动静,老朱一直没说如何处置。
他去找凉国公,想商讨一下如何营救,可是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凉国公竟然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王行回来后不久就病倒了,现在窝在自己家里养病。
朱允通有些担心,不知道叶升在诏狱里如何了。
普通的监狱都暗无天日,更别说锦衣卫的诏狱,那更是人间地狱,王公大臣进去了只能受虐,各种酷刑听了就让头皮发麻,抽筋、扒皮、梳洗......相比之下,各种羞辱都不值得一提了。
叶升进去三天多了,也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周一沙兄弟紧随其后,他们换了一身新衣服,昂首挺胸,犹如今天清晨的朱允?。
他们很少出宫,今天难得出来一次,看什么都感觉新鲜,眼睛几乎都不够用了。
前面不远就是五城兵马司的衙门,一群将领正在门前排队恭候。
朱允勒住马,叫来周一沙吩咐道:
“你拿着本王的帖子,去锦衣卫的诏狱探望靖宁侯,了解他什么情况了,询问他有什么要求。”
他还是放心不下,决定让周一沙去打个前站,之后自己去亲自看看。
如果叶升受刑不住胡乱招供,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周一沙领命去了。
兵马司的人朝这边迎了过来,朱允通带着周二沙不急不忙地走了过去。
兵马司的众将簇拥着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远远地就躬身施礼,
“下官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洪永强拜见殿下!”
朱允?快步上前搀扶起他,
“洪指挥使客气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洪永强一一介绍了手下的将领,五城的指挥、副指挥,还有衙门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文武官员。
众人都很放松,礼节也做的很足。
上次通殿下在江堤赈灾,对官吏、衙役都很关照,抓白莲教徒的功劳还分润了不少给应天府衙。
没有官员不喜欢这种不摆架子,体恤下属的殿下。
衙门前一片祥和的气氛。
众人见礼后,朱允通拱手一个罗圈揖,
“本王此次来观政,还望各位鼎力支持。”
洪永强当即拱手还礼,
“下官以及兵马司众官吏自当唯殿下马首是瞻。”
众人谦让一番,最后簇拥着朱允通进了大堂。
请朱允上座后,士兵奉上茶水。
洪永强坐在一侧作陪,主动解释起了五城兵马司的职责、人员安排。
朱允场侧耳凝听,用心记下,这些规矩关系他未来的行动。
工部衙门,朱允?也到了。
他和朱允?的轻车简从不一样,他带了仪仗,犹如上一次的观政,一路吹吹打打,队伍浩浩荡荡。
工部尚书秦逵亲自带人在大门外恭候。
看着远处隐隐出现的朱允?的仪仗,众人的心里都有些忐忑,上次这位二殿下去江堤观政赈济,第一天就是查账,整垮了不少官吏。
不知道这次来工部,会不会带一堆账房来?
这三天工部上下忙的鸡飞狗跳,全力以赴清查账簿,弥补问题,唯恐被朱允?抓住痛脚。
上到秦逵,下到书吏,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睡眠严重不足。
现在不少人还偷偷打哈欠,严重睡眠不足。
仪仗到了近前停下,秦逵急忙带着侍郎、郎中迎了上去,将朱允?接下轿子。
秦逵给他介绍工部主要的官员,官员们??上前施礼。
双方客套后,将朱允?请进衙门,上坐,奉上香茶。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充满了忐忑,等着朱允?殿下召唤出账房。
大堂清理的很干净,账房用的桌凳都准备好了,清理后的账簿已经存放妥当,只等坟殿下一声令下。
朱允?端坐上首,双手放在膝盖上,久久没有说话。
秦逵见状,小心地试探道,
“殿下,下官给您介绍工部的情况?”
朱允?细着小脸,淡然地点头,“善!”
秦逵心中略放松了一些,
“殿下,工部共有六个司、一厅、二所、一院、七局、一库......”
秦逵开始讲述工部的架构,下属各衙门的职责。
他不知道哪些是朱允?感兴趣的,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避免朱允?有时间查账,讲的事无巨细。
朱允?听的很认真,不时点头表示认可,偶尔还提出问题,
“秦尚书,宝源局和户部如何协同共事的?”
“秦尚书,军器局的火枪营造有专人负责吗?”
“秦尚书……………”
几乎一个上午过去了,秦逵才讲解结束。
本以为可以去用午膳了,没想到朱允?直接起身道,
“秦尚书,单是听你讲解,本王认为还是远远不够的,本王要去军器局看看火枪是怎么打造的。”
秦逵急忙陪着站了起来,有些为难地说道,
“殿下,现在火枪的打造暂时停工了。”
朱允?皱起了眉,
“如此重要的军国利器,怎么就停了,谁下的令?负得起这个责吗?请示陛下了吗?"
秦逵有些尴尬,
“呃......殿下,这个停产,是,是陛下的旨意。”
???
皇爷爷?
尴尬了!
朱允?的小脸火辣辣的。
同时心中也升起疑云,皇爷爷最重视火枪的,怎么会下旨停产?
“皇爷爷的旨意可说是为何?”
秦逵摇摇头,
“下官不知。”
“那,火铳还在打造吧?”朱允?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票殿下,钢制火铳一直都在造。”
“本王要去现场看看。”朱允?说着,抬脚就朝外走,小脸滚烫,没脸在工部大堂站着了。
秦逵无奈,只好招呼同僚一起陪着去军器局。
工部的一众官员却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去就去吧,总比查账好。
乾清宫。
今天官员休沐,没有朝会。
朱元璋用过早膳,在前殿慢慢踱步。
“云奇,那个夏嬷嬷去向查明了吗?”
“禀陛下,锦衣卫还未禀报上来。”
“光天化日,一个老妇就这样没了踪迹?蒋是干什么吃的?”朱元璋冷哼一声,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周云奇缩缩脖子,没敢说话。
这次他也损失了三个宫女,荷香、秋菊、锦葵,全都是司礼监培养的耳目,却因为手脚不干净,挪用了长安宫的钱,被打发看仓库去了。
朱元璋回到龙椅旁缓缓坐下,正要拿起老花镜,蒋?来了。
“禀陛下,夏嬷嬷已经死了。今天清晨,尸体从金川河里浮了上来。”
“哦?确认了?"
“禀陛下,尸体肿胀,面目全非。但是穿的是夏荷的衣服,身高相仿,身上带有一次性的出宫牙牌。臣请了长安宫的几个熟悉她的嬷嬷去辨认,也都一致认为就是夏荷。”
“死因呢?”
“禀陛下,是落水溺亡。”
“朕知道了。”朱元璋微微颔首。
如果是夏氏,肯定是因为无处可去,无法生存,也羞于自己的贪腐,她最后自我了断了。
朱元璋看蒋谳没有告退的意思,“还有什么事?”
“禀陛下,今天通殿下出宫,昔日的护卫都没有跟着,是长安宫的两个太监周一沙、周二沙跟随护卫。”
“为何?”朱元璋来了兴趣。
“据长安宫的文来福总管说,殿下裁撤了宫外的护卫,说是要过勤俭节约的日子,养这些护卫太费钱了。”
朱元璋连连点头,儿查账还是有用的。
他早就耳闻,朱允给一个护卫的年俸是一名尚书的十倍,这还不包括节日的恩赏,奢靡的让人牙疼。
现在知道省钱了,为时未晚。
朱元璋满意地捻着胡子,孩子长大了,知道钱是好东西了。
“蓝九和他们去了哪里?”
“?陛下,臣派人去查了,十九名护卫去向不明。”
“嗯?”朱元璋目光如刀,看向蒋,
老朱心中十分不满,单一个夏嬷嬷就查了很多天,现在十九名护卫又查不明白了。
锦衣卫现在差不行了啊!
蒋通体冰冷,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哆嗦,急忙补充道:
“陛下,臣派人追查了,自从被通殿下裁撤,他们不知何时离开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朱元璋继续追问:
“他们的亲戚朋友呢?街坊呢?”
蒋?的额头渗出细汗,
“禀陛下,他们的家早就毁于战火,大多都是孤身一人。其中只有六人已经结婚,但是这次家也都跟着失踪了。”
“街坊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离开了,直到牙行的来收了房子,才知道他们将房子低价处理给了牙行。人早就走了。
“他们给牙行说,是去投靠亲戚了,做生意去了。”
“臣命人去找和他们往来密切的朋友,但是也都说不知道去向。”
朱元璋目光闪烁,沉思片刻,又问道,
“全都走了?一个留下的都没有?”
蒋?躬身道,
“禀陛下,曾有个护卫叫蓝十七,被通殿下辞退后,疑似被道行所杀。他的未亡人和儿子也都失踪了。”
“村民反应是被马车接走了。”
朱元璋陷入沉思,这些护卫的失踪很不正常,似乎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操控这一切。
难道是朱允通?
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区区十几个护卫,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们配备的短枪呢?"
“禀陛下,臣询问了长安宫的人,说是殿下收回了。”
朱元璋很满意,大杀器不流出去就没事。
也许是朱允通有了新的赚钱的路子,也许是这些人就此离开京城另谋生路了。
朱元璋暂时放下了,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朱元璋又询问道:“朱允?那边呢?”
“?陛下,景阳宫的太监总管方义经常出宫,但是见谁还不知道,几次跟着的番子都被他甩掉了。”
“哦?”朱元璋心中更加不满了,锦衣卫连一个太监都跟不上了。
蒋?额头的汗珠顺着?角流消,急忙解释道:
“臣已经增派人手,下次一定找到方义的行踪。”
老朱冷哼一声,
“朕知道了。”
蒋?躬身告退,小心地退出了乾清宫。
老朱手里把玩着老花镜,嘴角撇了撇,轻蔑地笑了,两个小猴崽子都各怀心思,都搞的神神秘秘。
想在咱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招,你们还嫩了点!
五城兵马司衙门。
洪永强讲的口干舌燥,终于将衙门的事务事无巨细地讲了一个遍。
其实这些完全可以让一个主簿来讲,甚至会比他讲的还好。
但是他担心主簿品级太低了,会被殿下挑礼,只能自己亲自上。
眼看日上三竿,洪永强还没有讲完,朱允通只好打断了他,
“指挥使讲的很详细,很全面,本王对五城兵马司有了清晰的认识。”
洪永强急忙客气道,
“下官准备不足,殿下您有问题随便问。”
朱允?客套了几句,起身告辞,
“各位自便,本王今天就不打扰了,咱明日再来。”
洪永强急忙挽留,
“衙门备下了粗茶淡饭,殿下简单用了午膳再回也不迟。”
朱允?笑着摆摆手,
“指挥使,改日吧。”
洪永强又客套了几次,看朱允通去意已定,他才带着众人送朱允通出去。
他当然希望朱允?早点走,有这尊大佛在,衙门上下都不自在。
朱允?上马离开了五城兵马司衙门,
他能感觉到,洪永强很客气,但是也很疏离。
朱允通这次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拿到兵马司经手的一些案件的卷宗,重点就是一些出了人命的案子。
这些案子不可能完全没有猫腻,他想从中找点事做。
可是他几次提出要卷宗,洪永强却都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
这人看似粗豪,其实说话滴水不漏,浑身滑不溜?的像条鲶鱼。
朱允通没有急躁,既然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总能找到机会敲打这个洪永强的。
前行不远,迎面撞见回来的周一沙。
周一沙有些惭愧:
“殿下,属下去了诏狱,但是没有见到侯爷。狱卒只说侯爷挺好,压根不让属下进去。”
周一沙有些尴尬,第一次去办事,结果就办砸了。
周二沙在一旁怒道,
“大哥,你没抽他们吗?”
周一沙苦笑道,
“诏狱可是有一群士兵把守的。”
朱允通询问道:
“你们知道现在谁在管理北镇抚司?”
周一沙回道:
“禀殿下,是指挥佥事施永良兼任,之前的镇抚使死了,陛下暂时没有任命新的左镇抚使。”
朱允?想起来了,之前的左镇抚使尤天纵被自己给搞死了。
他晃晃马鞭子,
“走,随本王去看看。”
诏狱门口,朱允?下了马,带着周一沙、周二沙大步向里走。
守门的士兵拿起长枪挡住去路,
“请止步!”
?带队的总旗认得朱允通,急忙大声喝止,
“快滚开!那是三殿下!”
总旗带着手下的士兵上前给朱允?施礼。
朱允?询问道:
“靖宁侯关在哪里?带本王过去。”
“末将遵令!”总旗恭敬地领命,然后在前面引路,带着众人向里走。
他们可以阻拦周一沙,但是却没有胆子阻挡一个皇孙。
众人一路蜿蜒向下,还走到楼梯口,一股潮湿的空气带着刺鼻子的霉味扑面而来,呛的人几乎难以呼吸。
朱允通只能皱眉忍着,跟着总旗向前走,到了地下一层,
下面光线暗淡,墙上插着松明火把。
朱允通跟着总旗七拐八绕,终于站在了一个牢房的门前。
总旗恭敬地指着牢房:“殿下,这就是。
“赏!”朱允?仔细打量牢房,里面隐约有个人在。
周一沙上前塞了一个钱袋子在总旗的怀里。
总旗用手一捏,里面是一颗很硬实的圆圆的东西,
是珍珠!
很大的珍珠!
“末将谢殿下赏赐!”总旗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朱允?背对着他,一边看着四周的环境,一边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总旗陪着笑,小心地退下了。
朱允通缓缓靠近牢房。
地牢里光线昏暗,只有身后墙上的火把勉强照明。
视野就是火把周围两三步的方寸之地,再远就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了。
牢房里的空气污浊,散发着茅坑的臭味,还夹杂着腐烂的霉味,墙角爬了黑色的霉斑,地面也湿漉漉的。
牢房靠近里墙铺了一些稻草,有个人席地而坐,
虽然视线很差,但是朱允通还是能看到稻草水淋淋的,不少地方都霉烂了。
“靖宁侯?”朱允通试着叫了一声。
里面的人抱着膝盖,似乎没有听到,纹丝不动。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矮小精悍的士兵,上前胡乱施了一个礼,
“末将锦衣卫小旗胡大鱼拜见殿下。”
朱允?点点头,
“你是负责什么的?”
“禀殿下,小人负责这一条路上的犯人。
“这里关的......”朱允指着眼前的牢房。
“殿下,这里关的是靖宁侯。”
朱允?再次叫道,
“靖宁侯。”
里面的人终于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一眼外面。
小旗用手里的木棍用力敲了敲栅栏,
“靖宁侯!起来回殿下的话!”
里面的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殿下?殿下!”
他急忙站了起来,身材高大健壮,快步走向栅栏。
朱允通这才看清楚,叶升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头发全白了,眼睛布满血丝,吊着眼袋,脸色蜡黄,虬髯胡子乱蓬蓬、脏兮兮的。
朱允通又上前了一步,正想说话,
胡大鱼却已经开口了,大声训斥道:
“宁侯,你好好回答殿下的话!知道了吗?”
“嗯?”朱允?的脸拉了下来,目光如刀子扫过胡大鱼。
一个微末的小卒子怎么敢如此说话?
如果在外面,他还能有命在?
胡大鱼似乎察觉一道冰冷的刀光从头上掠过,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二沙上前一把将他拎起来,远远地推到了一边,然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防止他过来打扰殿下说话。
周一沙眼珠一转,上前接着胡大鱼的肩膀,远远地带到一旁说话。
胡大鱼吓的直哆嗦,以为要挨揍了,两腿发软,几乎被周一沙架去了一旁。
没想到周一沙和颜悦色地问道。
“跟咱说说,现在这里谁说了算?"
“殿下!”叶升的声音有些哽咽,粗大的双手紧紧握住栅栏,木质的栏杆被握的咯吱吱响。
朱允通上下打量他,衣服虽然很脏,但都是完好的。
看来他暂时没有受刑。
“别担心,家里一切都好,你的夫人深感昔日管的有些松散,在你回京前已经加强了对家人仆役的管理,清理了很多不法。”
叶升心中十分欣慰,这个续弦懂事啊,清理了这些把柄,自己在诏狱的压力就小多了。
陛下即便要整人,没了这些把柄也不容易下嘴。
“殿下,罪臣心里宽慰多了。”
朱允?继续道:
“只是,你归德府的一个书吏被灭门了,去灭门的锦衣卫在龙尾河全都死于大火。”
时间紧迫,朱允通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捡紧要的消息告诉叶升,唯恐有更高的官员过来,阻挡他和叶升说话。
叶升目瞪口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些曲折,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全都....................大火?”
朱允?点点头,
“天理昭影啊!”
叶升脑子里一片混乱,连连点头,
“殿下说的是!天理......天理啊!”
书吏被灭门,说明锦衣卫拿到了他们想要的。
回程的路上大火,显然锦衣卫和他们拿的证据也没了。
叶升激动地热泪盈眶发,莫非老夫还有一线生机?
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早已经绝境逢生,这几天自己还吓得要死要活的。
叶升又惊又喜,激动的不能自己,仰天狂笑,老泪纵横,状若疯癫。
“殿下莅临小衙,下官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远处的黑暗中有人扬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