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天色阴沉,微风带着冰冷的寒意。
已经过了正午,天色灰蒙蒙的,十分暗淡。
朱允?带着北城兵马司的士兵在街上巡逻。
假钞案还在侦办,距离老朱给的破案时间只剩下一天了。
这几天办案的衙门都没闲着,也取得了不少突破。
刑部按照朱允划的范围,撒下了不少高手,终于找到了雕板的师傅,
锦衣卫也抓到了两家参与分发假钞的,一家是高淳县的士绅,一家是京城的一户商人。
根据他们的供述,联络他们的都是“唐大叔”,也是和姜和泰单线联系的那位。
现在,“唐大叔”下落不明,纸的来源也是个谜。
“唐大叔”一直是个谜,几个衙门的人拿着画像四处询问,竟然没有人见过。
中间也抓了几个相似的,但是犯人都否认了。
众人一度怀疑,这个“唐大叔”是外来户,来京城就是为了假钞。但是根据姜和泰的口供,唐大叔是京城附近的口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王公大臣涉案。
现在大街上依然不时候遇到盘查的士兵,街上的行人明显比往常少了一些。
盘查的太紧了,百姓近期都不愿意进城。
朱允?纵马缓行。
路过一个街口,朱允再次放慢了马速,坐在高大的骏马上,朱允看似漫无目的看着两边的院子。
右前方是一个东西跨院,院子里看不到人,前院有两条恶犬在逡巡。
这个房子的主人,曾经在嘉兴府担任过府丞,退后来京城定居。
看着前后三进、东西跨院的大宅子,这家财产颇丰。
北城四处都是低矮破败的茅草屋,很多都是水上生活的船工的家眷的居所。
这样的大院子在这里十分惹眼,有点鹤立鸡群。
京城讲究东富西贵、北穷南贱,
达官贵人基本上都住在西城,那里的大宅子也特别多。
这位前府丞却跑来了北城,和一群穷人住在一起,不顾环境的脏乱差,还有恶劣的治安,
这其中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在假钞案爆发之前,老钱的人曾经看到这家的户主和房元化千户见面,假钞案后两人反而没再碰面。
朱允?一直怀疑,房千户和假钞案有关联,可是没有直接的证据。
战马缓缓走过了宅子,
前面突然有人叫道:
“殿下!”
竟然是黄元济,一身象牙色的棉质,竟然比辞官之前精神了很多。
朱允?笑着跳下马,
“黄侍郎,怎么来这里?”
他注意到黄元济的身后是一辆牛车,上面堆积了几个筐,
“采购去了?”
黄元济笑容满面,
“是啊,殿下,下官去买了一些甲骨。”
“你家不是在中城吗?搬家了?”朱允?问道。
黄元济连忙摆手,
“殿下,下官就在西城买了宅子,这里可不能住啊。”
他看看左右,低声道,
“殿下,这里太乱了,鱼龙混杂。
朱允?笑着点点头,
“是啊,这里的人太杂了。”
黄元济又邀请朱允?去家里做客,
朱允?婉拒了,
“等本王办了这个案子,一定登门叨扰。”
又和黄元济聊了几句,朱允?上马继续前行,漫无目的的在城中巡逻。
南城属于锦衣卫负责的,朱允听到前面吹吹打打,竟然有人出殡。
前面过了一个街口,朱允?看到了出丧的队伍。
竟然是十二人抬的棺木。
看着长长的队伍,还有举的魂幡,是一个士绅。
朱允?心中有些怀疑,士绅出来一般是走北门,怎么这家从西南的方向出丧?
负责盘查的锦衣卫竟然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句,一个总旗就挥手放行了。
朱允?心中起了疑心,
“二沙,去叫他们千户来回话!”
周二沙催马过去了,很快带来了一个副千户。
“末将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席宏宇拜见殿下!”
朱允通问道,“你们干户是谁?”
“殿下,是房元化千户。”
“你们干户呢?”
“禀殿下,房千户巡逻去了。”
“你们查看棺木里面了吗?”
“禀殿下,逝者曾在亲军都尉府担任指挥同知,房千户下令放行的。”席宏宇急忙回道。
亲军都尉府是锦衣卫的前身,这是同僚故去。房元化下令放行,似乎情有可原。
“回答本王的问题。”朱允?没有理会他的理由,而是继续追着问。
“禀殿下,没有查看棺木内部。”席宏宇的额头渗出冷汗。
看着即将过去的送葬队伍,朱允通喝令,
“将这个队伍拦下。去盘查!必须打开棺材查看!”
“末将遵令!”席宏宇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急忙去了。
送葬的队伍停了了,乐手却还在吹,唢呐声震天,让人心烦。
朱允通催马过去,
“命令他们将乐器停了!”
送葬的队伍看着一群士兵恶狠狠地拦住了去路,瞬间鸦雀无声,愣愣地看着士兵。
只有死者的子孙以为受到了羞辱,齐齐放声大哭。
因为按照规矩,棺木中途不能落地,抬轿子的轿夫都稳稳地站着。
席宏宇命人打开棺木。
送葬的队伍有人怒了,要上前理论,却被为首的孝子劝住了。
周围的锦衣卫也都拔出腰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士兵上前撬开了棺材盖子。
席宏宇亲自上前仔细看了看,过来拱手回令,
“殿下,里面只有一名老年男性死者。”
朱允?注意到,刚才孝子们就是在干嚎,现在干嚎都没了。队伍中有几个人明显很紧张。
~
朱允?催马过去。
送葬的人群、锦衣卫,都看着殿下,不明白他为何对一个棺木这么小心。
少数知情的异常紧张,马蹄敲击在石板路上,声音清脆,犹如敲打在他们的心上。
朱允?骑马到了棺材旁,俯身看着里面,一个穿着锦袍的老人闭目平躺,身上盖着锦被。两边放了一些陪葬的器物。
老人脸色有些发紫,这显然是中毒身亡。
朱允通大概估算了高度,扣除一个人的厚度,还有铺垫的之类的,里外的高度明显不对,
下面有夹层!
朱允?拨马回去,叫来了席宏宇,低声吩咐:
“将送葬的人全部扣押!”
席宏宇有些为难,
“殿下,送葬的足足有一百多人呢。”
朱允?冷哼一声,
“你听仔细了,这送葬的人要是脱了一个,本王就砍了你!”
席宏宇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推三阻四,连忙拱手道:
“末将遵令!”
“去吧。”朱允?摆摆手。
一个千户手下控制的十个百户,一个百户名下就有一百多人。怎么可能控制不了这么点人?
席宏宇只是不愿意招惹士绅。
席宏宇吹响了竹哨,附近的锦衣卫飞快地赶来,将送葬队伍团团围住。
席宏宇大声下令,
“将送葬的所有人扣押。”
锦衣卫的番子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不许动!”
“蹲下!”
“反抗者,格杀勿论!”
“锦衣卫办案,你也敢反抗?”
"
死者的家属不干了,纷纷嚎哭:
“爹啊!您死的可怜啊!死都不安心!”
“你睁开眼看看吧,有人糟践你....……”
“爷爷,有人欺负......”
朱允?大喝:
“弓箭手准备!再有人聒噪,杀无赦!”
十名弓箭手立刻拿出弓箭,瞪着送葬的人群。
抓人的锦衣卫也连踢带打,队伍很快安静下来,
除了哭泣,没人敢再叫喊,他们都清楚,锦衣卫真的敢杀人。
一个孝子穿着重孝走了出来,拱手问道:
“请问这位贵人,家父,犯了什么法?”
“你是何人?”周一沙大声问道。
“下官曾任江西都指挥使。”
“过来拜见东宫三殿下。”周一沙喝道。
李作梅重新施礼,
“下官李作梅拜见殿下。”
朱允?缓缓道:
“你们的棺木违制了。”
???
李作梅满头问号。
作为官宦家庭,最在意的就是朝廷的规矩,棺木都是严格按照标准打造的,
怎么会违反朝廷的规矩?
“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朱允通没有理会他。
看他还不走,周一沙呵斥道:
“殿下说它违制,那肯定是违制了。”
李作梅无奈,只好再次躬身请求,
“殿下,下官将家父抬回去,更换棺木,改日另择吉日下葬。”
朱允通冷冷地回道:
“不用折腾了。令尊也曾是京营的一份子,这棺材本王送了。”
李作梅刚要拒绝,周二沙已经带着一辆牛车来了,车上放着一个棺木,
李作梅看着棺木,苦笑不已,和自家的棺木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这个就不违制了?
“殿下,这......”
不等他说完,朱允?吩咐道:
“来人,给老人家换了一个棺木。”
李作梅还要阻拦,周一沙已经拔出腰刀,眼神阴冷地看着他。
席宏宇学乖巧了,立刻挥手命令手下换棺材。
锦衣卫去了几个番子,上前将死者更换了棺木。
看到死者的面容,不少有经验的锦衣卫都发现了异常,这显然是横死。
~
朱允通示意周二沙,
“二沙,将换下来的棺木拆了。”
周二沙抡起一根铁棍,上前猛砸。
一时间木渣横飞,棺木四周的板很快被砸烂。
锦衣卫的人都明白了他的用意,席宏宇亲自挑选了几个好手环四周,唯恐里面的猛然发难。
指着周二沙用力一砸,棺木一侧的板彻底掉落在地。
附近的人都看的清楚,地下有一个夹层,里面躺着一个人,穿着灰色的长袍。
席宏宇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今天要是放队伍过去,一旦事发,自己就是砍头的罪责,房元化千户害人啊!
周二沙停了下来,尖声呵斥,
“自己爬出来吧!”
里面一个中年男子慢慢挪了出来,面如死灰。
席宏宇亲自上前给他套上了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