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醉酒(1 / 2)

薛氏神情恍惚,上前一步,不可置信地问:“三郎中举了,还是解元?那、那四郎五郎呢?”

小厮满脸堆起笑,“四少爷中了第十二名,五少爷是第二十八名。”

若没有萧成钧珠玉在前,四郎五郎的名次已经超乎众人预期。可惜,在“解元”二字之下,这两名次到底有些不够看了。

沈明语听清后,也错愕了片刻。

在那梦境里,萧成钧虽然十八岁中举,但并不是解元。不曾想,她当日随口一说,他竟真的考上了。

沈明语回过神来,环顾了屋内一圈。

从听到消息起,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就连老夫人也怔愣住了。

老太太嘴角抖动着,又问了遍:“三郎当真中了解元?”

小厮忙躬身道:“老祖宗,快备着吧,报录人已在路上了,听得章老和林阁老还要来府上拜访呢!”

沈明语率先站起身来,笑道:“祖母,您瞧,我先前没说错吧,我这三个哥哥可争气着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闻声,老夫人点了点头,慢声道:“是件大喜事。”

言罢,她递了个眼色,崔嬷嬷忙给小厮发了赏钱,下去安排接待贵客事宜了。

众人终于如梦初醒般回了神,齐齐朝老夫人贺喜,一时堂中喜气洋洋。

沈明语又转过头,对萧大爷恭贺道:“大伯婶娘教导有方,弟弟恭喜四哥五哥。”

萧大爷干笑着应了声。

一旁的秦氏笑声如银铃清脆,“恭贺大哥大嫂,四郎五郎打小就聪慧,更不必提五郎还沾了六郎的光,得以进宫听学,眼下两个孩子都中了举,当真是光耀门楣呀!”

她话锋一转,却道:“三郎平日不显山露水,这回倒是一鸣惊人。兰娘有这儿子,还怕后半世没依靠怎的?说句事后诸葛的话,我这双眼是认得人的,原先就私下里说过,三郎品貌好,处事也稳重,将来许是有大作为的,今日果真不错!”

薛氏的脸色有点挂不住。

四郎、五郎开蒙早,自幼受府里上下重视,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求学访师,皆按着最好的。可那个煞星没人疼爱一无所有,哪怕他十二岁中了秀才,众人也觉得不过是运气好。

他三人年岁本就相差不大,此次秋闱,众人看好的都是四郎五郎,最后却叫萧成钧出尽了风头。

萧二爷打圆场,笑着说:“三个孩子都有出息,该准备宴席为孩子们庆贺一番,咱们二房也好沾沾喜气。”

老夫人笑着点头,道:“理应如此,快去叫三个孩子过来。”

早秋的日光金灿,落满整个兰亭院。

前院差人来请时,萧成钧正在温声哄兰姨娘。

今日放榜,他一早就起来练字,刚写完了整篇《孟子?告天下》,便听得隔壁摔砸的声音。

兰姨娘近来病情稳定许多,偶尔也会安静片刻,坐在窗下绣东西。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她不慎扎破了手指,见血后突然变得暴躁,再度失控。

萧成钧赶到时,屋里已是遍地狼藉,五彩丝线洒了一地,银针夹杂其间,在暖阳下泛出点点刺目的光。

室内一片寂静,唯余兰姨娘哭嚎的声音。

“三郎,他怎么还没好起来,你快哄哄他啊......”

她哭得伤心,双目赤红,不像以往的歇斯底里,透着绝望地恸哭。

萧成钧把她扶起来,声音低沉:“母亲,没事了,都会好的。”

兰姨娘泪眼模糊,看了他片刻,似乎将他错认成了萧三爷,慢慢收住了哭声。

她蜷缩在榻上,抱着软枕小声呜咽,仿佛抱襁褓般,一边轻拍一边柔声哄:“麒奴不哭,不哭啊,娘在这儿,很快就不疼了,你爹说了,很快就会好的......乖娃娃,别哭,娘给你唱歌……………”

萧成钧黑沉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时隔多年,母亲发疯时突然又提起了那个名字。

麒奴。

这个臆想中的孩子,对母亲而言,或许比他更为重要。

母亲将物什当成麒奴时,从不许任何人碰,她会哄“麒奴”吃饭,给“麒奴”唱歌,一会儿怕他冷,一会儿怕他热,满眼慈母怜爱。

在母亲的臆想里,麒奴是他的大哥,体弱多病,安静乖巧。

可他多番求证后,明确自己从未有过嫡亲兄弟,他是兰姨娘怀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年幼时,他甚至隐隐嫉妒过这个不存在的大哥。

当他和九叔提起这件事,九叔却说:“你母亲脑子坏了,她不记得了,你三岁前的小名就叫麒奴。”

萧成钧不记得三岁前的事,但他能分辨出九叔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后来年岁渐长,母亲几乎不再提起这个名字,他也早已释怀。

萧成钧抿紧了薄唇,上前轻轻拍着兰姨娘的背,“麒奴睡着了,让他去榻上吧。”

兰姨娘喃喃:“他不能离开我的,我陪着他睡。”

萧成钧扶着兰姨娘上了床榻,给她盖好被子,伸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皮,“睡吧,睡好了,麒奴的病才好得快。”

兰姨娘怀里抱着软枕,疲惫地闭上了眼,“今日是什么日子,我记得还有件要紧事的………………”

萧成钧垂眸看着她,替她拂开面颊上散乱的长发,低声道:“母亲,睡吧。”

过了片刻,兰姨娘终于安稳了。

萧成钧关好窗,叫人进来打扫屋子。

院子里来请他的嬷嬷已经等了有些时候。

萧成钧正要转身离开时,忽听得身后赵嬷嬷喊他。

“少爷,您拿着这个去吧,夫人特意给您绣的。”

他回过身去,看见赵嬷嬷手里捧着个香囊。

大红锦缎上,蟾宫折桂纹样刺绣精巧,色泽鲜亮。只是,收尾的线松散,瞧着还未完工。

萧成钧长睫轻颤了下。

他拿起那枚香囊,紧攥进手中,而后阔步走出了兰亭院。

晨风挟着桂香,秋意缠绵。

朝霞艳红斑斓,灿阳覆满前路,远处喧嚷渐近。

他步入尘世沧流,纵有万千汹涌,此去争命途。

春晖堂。

众人正在说笑,商量酒席要请哪些贵客,就听得外面的丫头通传了一声。

“三少爷到了??!"

霎时,满屋热闹倏地静下来。

帘外秋风飒飒,帘内花团锦簇。

嬷嬷掀开帘子,清幽桂香飘扬而入,日光璀璨,斜落进屋里,投下一片夺目明亮。

一道笔挺的颀长身影逆光走近,满身清冷秋意。

萧成钧缓步踏进里屋。

众人已经大半年未见萧成钧,此番抬眼望去,竟有些恍若隔世,只觉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他长得更高了些,不再那般单薄,宽肩窄腰,一身藏蓝直裰被日光渡上淡淡光晕,薄唇紧抿成线,眉眼间隐含超乎年纪的犀利,端肃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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