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明成祖 王占君 4632 字 1个月前

东昌府官军大捷济南府,是当时中国北方的一个大都会,城内人口达二十万之众。满城的垂柳,在清晨明丽的阳光照耀下,摇动着绿油油的枝条。一道道清澈的溪流,汇集成条条小河,泛着银色的浪花,欢快地奔流向前。然而今日的济南城却没有了往日的宁静,不见了卖早点的摊贩,不见了送菜进城的菜农,不见了悠闲漫步的行人。紧张的气氛把全城笼罩,忙碌的身影在城内穿梭。兵士们往城头不停地运送灰瓶、箭矢和火药,成队的兵卒在跑步匆忙地调动。城门被隆隆关闭,并且上了双拴,吊桥也已高高提起。山东布政使铁铉站在城楼下,不断地发出各种命令。

一名马探跑上城来:“禀铁大人,燕王的十万大军,距济南城只有二十里路了。”

“知道了,再探。”

第二名马探上前:“报大人得知,平安将军还在真定一带收集官军的残溃人马,目前已有数万人,暂时还不能援救济南。”

“晓得了,下去再探。”

第三名马探又近前来报:“铁大人,李景隆大帅已有消息,他从德州前线单骑逃得性命,已在回京途中。”

“京中有何动静?”

“据传,李景隆已被免除一切职务,等候回到南京后议处。而朝廷已任左都督盛庸为大将军,右都督吴杰为副将军,正在调集兵马,说是要尽快赶赴前线。”

“好,下去吧。”铁铉心说,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救兵了,自己必须独自面对当前的险峻形势。城内只有不足三万兵力,只能凭城据守了。

通往济南的大路上,征尘滚滚,旌旗猎猎。十万燕军在朱棣统领下,马不停蹄扑向济南。沿途随处可见官军遗弃的甲杖武器,甚至还有因伤倒卧路旁的官军兵卒,但是疾进的燕军无暇理会他们。燕军这得胜之师,如入无人之境,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在上午时分到达了济南城下。朱棣以劣势兵力大败李景隆的六十万大军后,把官军算是看透了。看似盔明甲亮数量众多的官军,其实是不堪一击的。他认为自己的靖难之战,已是前景光明。白沟之战的那场大风证明,天意是属于他的。济南虽大而坚,但拿下也定不费吹灰之力。午饭之后,部队也未作休整,他立即对济南发起了进攻。他的口号是“一鼓作气,攻人济南,天黑以前,进城用饭”。

大炮的火光在城头闪烁,攻守双方的呐喊声响彻云天。铁铉不顾个人安危,亲自在城头指挥,官军的士气格外高昂。直到天色已晚,燕军在济南城脚下堆起了上千具尸体,城池依然是屹立不动。

道衍旁观者清,对心情焦躁的朱棣规劝:“王爷,济南城高池深,防守顽强,不是一朝一夕可攻下,还是收兵吧。”

朱棣还是明理之人:“也好,就依大师所言,且休整一夜,明日再全力攻城,明日不破济南,誓不罢休。”

第二天,朱棣投人了更多兵力。然而一上午又死伤了两千多人,济南城一个缺口都未能打下。朱棣烦躁起来:“咳,若美仙还在,一定会有破城良策。”

道衍听后,受了刺激:“王爷,破城之法贫僧已了然在胸,只是无辜枉死百姓太众,故而不便提出,非贫僧无能也。”

“大师,既有高招,快请赐教。”

“王爷,这战争本是残酷的,济南久攻不下,这手段也就不得不用了。”道衍一语道破天机,“何不掘渠引黄河水灌城?”

朱棣怔了片刻:“是个颇为狠毒的办法。”

“是啊,”道衍也承认,“一旦水灌济南,城内百姓难免成为鱼鳖。二十万之民,半数难逃活命。”

“日后孤做了天下,这可都是我的子民哪。”

“此策用否,王爷自有主张。”

朱棣沉吟一下:“济南再攻不下,朝廷的援兵到达,形势对我军将大为不利,为了拔掉这颗钉子,也顾不得许多了。传令,五万兵丁全力挖渠。”

于是,燕军停止了攻城,半数人马进行警戒,半数将士实施挖渠。人多势大,不过一日之内,水渠眼看要告成。

朱棣望着水渠,不无忧虑地叹息:“可怜济南百姓,就要成淹死之鬼。”

道衍答曰:“王爷菩萨心肠必有善报,然今日水淹济南,为的是日后更多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说得也是。”

小校前来禀报:“王爷,适才城内射来一封箭书,特来呈上。”

朱棣接过,拆开细看:

燕王大驾台鉴,山东布政使铁铉拜上。观见贵军掘渠欲引黄河水灌城,济南二十万军民,即将葬身鱼腹,百姓苍生何罪,下官不忍祸及黎民,决意献城以降。

定于明日午时大开城门,乞请王爷金躯入城到衙点验。此情真切,绝不食言。如蒙恩准,还望回以箭书。

朱棣开怀大笑:“这是最好的结局,既可保全百姓,又可使双方将士避免伤亡。”“是何喜事,令王爷如此开心?”道衍狐疑地接过箭书,看过后提出疑问,“王爷,铁铉不会是诈降吗?”

“怎么可能,他眼下已是穷途末路,投降是他的唯一出路。”朱棣深信自己的判断。“王爷,济南攻城我军是受挫的;铁铉守城有方,他突然献城归降……”

朱棣不以为然,“就算他假降,我们也无损失,可以继续引水淹城啊。”

“王爷既然铁下心来要受降,且命铁铉手捧印信出城拜降,王爷在护城河边受降便是。”

“何须如此小心谨慎,倒显得本王胆怯。”朱棣觉得铁铉献城是理所当然,“孤便进城他又能如何?”

回信写好,绑在了箭书上,又射回城中。次日正午,济南城北门果然如约隆隆打开,山东布政使铁铉,率领合衙大小官员十数人,步行出了城门,过了吊桥,在护城河边恭立。面对马上的燕王一躬到地:“下官铁钱并属官恭迎王爷千岁人城,点验府库,安抚百姓。”

朱棣在马上满面春风铁大人顺天应人,保护全城百姓,化干戈为玉帛,功德无量,孤当不吝封赏。”

“古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千岁大军兵临城下,破城只是早晚之事,铁铉献城亦无奈之举。”铁铉侧过身来,“王爷请进。”

道衍拉住朱棣马辔:“王爷,还是小心为上。或可让贫僧代您入城探路,以防万一。”

“先生过虑了,事已至此,孤百万军如人无人之境。这小小济南城若不敢进,岂不被对方耻笑,为全军将士垢语。”朱棣推开道衍的手,春风得意地催马徐徐人城。

铁铉步行在一侧恭敬地相陪,穿过门洞,前面就是瓮城。突然间铁铉紧跑几步,对着城头大喊一声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朱棣一怔,觉出情况有异,可他依然立在原地。他身后紧跟的护卫偏将狗儿,在马上拉住朱棣马鞍往后一扳。就在这时,从城上落下一块五尺见方的铁板,足有拳头厚,数千斤,恰似泰山压顶。由于狗儿一拉马鞍,朱棣向后退了一尺,那铁板重重拍在马头上,将朱棣战马马头砸成了血饼一般,朱棣也被甩下马来。

狗儿跳下马疾呼王爷快换乘小人的战马,火速出城。”

朱棣跳上狗儿的战马,掉头就往外走。可是城头上巳在将吊桥绞起,嘎嘎声中,已吊起半尺有余。狗儿几步飞奔到吊桥边,手起刀落,刷刷先后将两条吊索砍断。那升起的吊桥又复重重落下。朱棣飞马冲过去,道衍也已派数骑接应。待狗儿步行跑上吊桥,未及过桥。城头上乱箭如雨,巳将狗儿射成犹如刺猬一般。狗儿望着朱棣已过了护城河,脸上现出了一丝痛苦的笑意。

铁铉捶胸顿足:“咳,真是可惜!”

他的部下,飞跑过去,重新结好吊索。城上将吊桥重新拉起,铁铉上了城头,对朱棣大骂叛逆的奸王,今天让你侥幸拣得性命。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用不了多久,你定难逃公道。”

朱棣勉强笑道:“铁铉小儿,设此阴谋……可孤王有百灵相护,你枉费心机。”铁铉吩咐一声放箭!”

城上的官军立时箭如雨下,道衍命人用盾牌遮挡。然后,催促朱棣掉转马头返回了大营。

朱棣在虎皮位上未及坐稳,便迫不及待地连声命令:“立即引水灌城。”

“王爷,黄河水引不得了。”道衍提出了反对意见。

“先生,这灌城的主张是你所提,却为何又不同意呢?”

“王爷,其实这一主张当初也是考虑不周。济南城地势较高,大水的水量需一日之后方可进城。而在水灌济南之前,我军就要遭到水淹。”道衍告知,“更为严重的是,明军新任统帅大将军盛庸的二十万大军,距此已不过五十里,而明将平安,将白沟河兵败后的残兵已收拢起近十万人,到达我军身后,在德州、济南之间。若再引水,我军将陷于洪水中难以自拔,就只能被明军前后夹击。济南城内明军再出城合围,我军就可能全军覆没。”

这番话说得朱棣-时间默默无言,良久,他有气无力地问道先生,面对如此险恶形势,我军当做何区处?”

“为今之计,只有退兵了。”

朱棣眼望济南城的方向,心有不甘:“这济南眼看指日可待,就此放弃,实在可惜“王爷此番在济南城有惊无险,真正是圣天子百神护佑。况且这次出兵,我军在白沟河大获全胜。退是为了日后再图进取,又有何不可?”道衍善言劝慰,“王爷,莫说这小小济南,便整个中华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

朱棣毕竟是个战略家,尽管心中不快,还是能够想通:“就依先生,即刻退兵,绝不待时。”

燕军在明军形成合围之前,迅速地等出包围圈,返回了北平。

官军在后跟进,盛庸、铁弦攻打德州,燕军守将陈旭不敌,弃城而逃,德州回到官军手中。随之,盛庸领兵继续北伐,与副将军吴杰屯兵定州,都督徐凯进军沧州,对北平构成钳击之势。同时,大将平安的人马进逼铧山,燕军守将陈亨被平安刺成重伤,溃逃回北平后不久因伤重身亡。面对这一连串挫折,朱棣心潮难平。他觉得如果守在北平等官军来攻,只能是被动挨打,困守孤城必败无疑,要想在被动中反败为胜,只有主动出击。因之,他利用燕军善于耐寒作战的特点,刚刚过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便挥师出征。

道衍问:“王爷,此行第一个目标莫非是沧州?”

“不,孤要令官军大为意外,大军东向,本王要攻打辽东。”

道衍感到不可思议:“王爷,敌军在南,大军理应南下,这攻打辽东是何道理?”

“官军料我必引兵南下,孤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攻打辽东就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才会稳操胜券。”

道衍对此举莫名其妙。也不好多问,只得随军东进。寒冬时节,冰封大地,凛冽的北风吹起枯枝衰草,卷起积雪和沙土扑打在将士们的脸上。队伍悄声向前,没有一丝生气。将士们打不起精神,更担心身后的北平官军攻打时能否守得住……

部队行进了整整一日,当夜宿营时,大将张玉偕同军师道衍同来拜见朱棣。

张玉低声道:“王爷,敌军在南,大军东向,南辕北辙,令人费解。”

朱棣反问道衍:“先生如何看孤的用兵?”

“王爷莫非在用声东击西之计?”道衍猜测,“如同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还是大师知我。”朱棣这才吐露真情,“为了迷惑敌人,行动绝对保密,孤对你们也隐瞒了。沧州之敌没有防范,孤要连夜进兵,直取沧州。”

“王爷用兵真乃出神人化。”道衍深为赞赏初战至为关键,直接影响到士气和今后的战斗。”

“传令,全营拔寨,奔袭沧州。”

燕军以强行军的速度,全速向沧州进发。

沧州守将徐凯,并未掉以轻心。他派出了三起探马,回报都称燕军东向。这才放下心来,白日让兵士伐木加固城池,夜间安然入睡。谁料就在第二天深夜,燕军突然从天而降,即向城池发起了猛攻。徐凯怎知燕军越过直沽,避开官军设防的青县、长芦,走小路砖垛儿、灶儿坡,一昼夜急行三百里,三更时分到达沧州城下,不做休整便发起猛攻。朱棣老将张玉率军从城东攻人,突破一点全盘皆输。官军被斩杀一万多人,徐凯以下十多员将领被俘,官军三千多人成为俘虏。战马九千多匹落人燕军之手。天明时,燕军巳将沧州完全占领,朱棣初战告捷。

道衍向朱棣祝贺:“王爷奇袭沧州得建丰功,我军何愁不连战连捷。且稍做休整,再图官军主帅镇守的德州。”

“不,兵贵神速。”朱棣巳有打算,“孤要乘胜进兵,即刻发兵德州。”

燕军大队人马到达德州后,朱棣又使用了一个诱敌之计。他亲自出马,只带百十骑,到德州城下挑战,而把大队埋伏在大路两侧。可是盛庸不为所动,坚守在城中就是不出兵。朱棣见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燕军从馆陶渡过黄河,连续攻占冠县、莘县、东阿、东平、汶上,兵锋直指滑口。

盛庸这就不能不动了,因为滑口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是官军运粮的通道,若滑口有失,官军粮道断绝,则有断粮的危险。而且滑口仅有先锋孙林的五千人马防守,显然不是燕军对手。他即刻领兵亲援,可是方至东昌,滑口业已失守。燕军都指挥朱荣和内官偏将,斩杀官军数千人,生擒官军指挥唐礼等近千人,孙林只带数十骑逃生。朱棣不给官军喘息之机,大军当即压向东昌,与盛庸的主力在东昌城下对峙。时为公元1400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

副将军吴杰对盛庸言道:“我们以东昌城为依托,坚守不战,燕军能奈我何?”

“吴将军此言不妥,”盛庸自有他的见解,“眼下的形势对我军极为不利,燕军占据了滑口,切断了我军的粮道,固守东昌,日久无粮岂不是坐以待毙。我们必须把握战机,尽快地消灭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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