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明成祖 王占君 3986 字 1个月前

谷王急忙推辞:“万岁,臣手无缚鸡之力,实难当此重任。”

“朕也知你单独承担不起,还要委派一名武将。”建文帝有意沉吟一下,“就让李景隆与谷王同守金川门。”

“万岁,该不是说梦话吧。”方孝孺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个该杀未杀的罪臣,多次为反王手下的败将,怎能还委以如此重任呢?”方孝孺问,“难道万岁就不怕他开门揖盗吗?”

“怎么可能呢?”建文帝自有他的见解,“朕免了他的死罪,他自然对朕感恩戴德,也一定会全心全意防守城门。”

“万岁,人心叵测呀。”方孝孺啼泣叩请,“为大明天下计,陛下定要收回成命。”

李景隆上前跪倒,叩头如捣蒜:“万岁,罪臣自幼读圣贤之书,也知礼义廉耻,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断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罪臣以身家性命担保,金川门绝不会失守。”

建文帝颇为自负地反问方孝孺方大人,李景隆的忠心是无须多虑的。”

“万岁,臣死也不能同意。”方孝孺的心都凉了。

御史魏冕急步出班万岁,臣不能同意李景隆防守金川门,万一他心怀二志,我等的身家性命全都不保。”

大理丞邹瑾冲出朝班,上前揪住李景隆便打这个该死的佞臣,非但不杀,反被重用,哪还有天理。干脆打死他,也免得他为害朝廷。”

他这一举动,引发了二十多个朝臣的响应,纷纷冲出朝班,在殿上争先恐后对李景隆开打。众大臣口中呼叫:“万岁不忍杀他,我们把他打死,这是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景隆左遮右挡,但怎抵众人拳脚齐下,片刻间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抱头匍匐在地,只好向皇上求援万岁,快救救为臣吧。”

建文帝初时明白众人要发泄不满,但见众人打个不住,心中陡生不悦:“别打了,这是金殿,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众大臣只好住手,但还都愤愤不平要不是万岁发话,定叫尔成为肉酱。”

李景隆摇摇晃晃勉强站起:“万岁,臣该怎么办?”

“你昏了头不成,你说怎么办,速去安排防守金川门哪。”建文帝这还是在和大臣们怄气,还要维护他的权威。

“臣领旨谢恩。”李景隆虽说身上伤痕累累,但还是有几分得意地看看方孝孺和群臣,意思是皇上对他还是信任的,你们的攻击全都不管用。

朝会不欢而散,方孝孺心情沉重地回府,建文帝也紧锁眉头回到了后宫。马皇后为建文帝换上常服,小心翼翼地问:“万岁,外面的形势如何?”

建文帝长叹一声:“爱妃呀,敌军已到南京城下,这帝都怕是朝不保夕了。”

马皇后是个聪明人万岁,妾妃与陛下尘缘已尽,只能期待来生了。”

“爱妃莫慌,京城尚有二十万大军,只要支撑半月,各路勤王兵马便到。”

“万岁,还是该做打算了。”马皇后心知肚明,“万一城破,万岁切不可轻生,要设法逃出京城,江南尚有半壁河山,天下还有诸多忠君之士,万岁尚可东山再起。”

“爱妃,就是要走,我们夫妻也是同行。你我恩爱,怎能分离?我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也要和你在一起。”

马皇后脸上现出苦笑万岁有这句话,妾妃也就知足了,也不枉为后一场。君王逃难已是诸多艰辛,妾妃怎能再添累赘。不过万岁放心,妾妃绝不会让万岁蒙羞,届时我自有去处。”

“爱妃,你要怎样?”

“万岁莫问,我自有道理。”

小民子匆匆跑来:“万岁,李景隆和谷王已打开金川门,向燕王投降了。”

“啊!”建文帝登时就呆了。原以为京城坚守一月不成问题,谁料这李景隆竟如此狼心狗肺,悔不听方孝孺之言,而今已是覆水难收。

小民子此刻大受良心的谴责,要不是自己献策,那朱棣还在河北徘徊,而今皇上已是穷途末路,倒也怪可怜的。

建文帝呆了半晌:“朕这是自作自受啊,看来用人才是皇帝的最大学问,朕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快步到了墙边,拔出壁上的镇妖宝剑,流着泪横过剑锋就要自刎。小民子上前一把拉住建文帝:“万岁,不可轻生!”

编修程济也跑过来抱住皇上万岁,天下还大,且图后举,何苦寻短见呢?”

“天下虽大,哪有我的路可走?”

小民子想,该给皇上指条生路,不然此生一世心都不得安宁:“万岁,奴才记得,太祖先皇仙逝之前,曾给您留下一个锦盒,让您在危难时开启,会有妙计给您生路。”

“你不说朕倒忘记了,”建文帝吩咐,“快些找来。”

小民子取来锦盒,建文帝迫不及待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白绫诗帕,上面是太祖的亲笔字:

燕王心存妄想,他日必起祸秩。

江山未易外姓,何不民间逃亡。

备下剔刀一柄,更有黄金百两。

假山口后地道,直通城外村庄。

更换僧衣僧帽,云游四海何妨?

建文帝看得泪流满面:“皇祖父真有先见之明。就按皇祖父的遗旨削发为僧吧。”“万岁,后宫起火了。”小民子惊慌地喊道。

建文帝这时想起了马皇后皇后何在?叫她与朕同行。”

宫楼上,烈焰中,马皇后悲凉的声音传来:“万岁,恕妾妃不能在您身边侍奉了,愿你我来生再做夫妻。”

“皇后,你……下来。”建文帝哭声伴着呼声。

后宫的楼宇在熊熊的烈火中轰然倾倒,马皇后那花容月貌也顷刻间不见了,建文帝直哭得捶胸顿足。

小民子劝道万岁,快些更换僧衣,剔去头发,走地道逃生去吧。”

程济找来宫中的主录僧,为建文帝削发,换上僧衣,同小民子、主录僧还有程济三人陪着建文帝从地道逃到了南京城外。

自此以后,关于建文帝的去向说法不一,这个在位仅仅四年的皇帝不知所终。

历时四年的“靖难之役”,以朱棣胜利而告终。跟随他征战的文臣武将,自然都期盼着腰金衣紫。纷纷上表,劝朱棣即皇帝位。朱橡也是经过三次推辞之后,方答应下来。即位要有即位诏书,而当时在全国文名最高的就是方孝孺,而且他还是建文帝的重臣,如果由他来起草即位诏书,一可以借重他的名气,二可说明建文帝的旧臣已归附新皇帝,对天下臣民都起着宣示作用:朱棣这个新皇帝,是受到爱戴的,连方孝孺这样的大文豪旧大臣都亲笔草诏,天下百姓和建文旧臣还是归顺吧。

方孝孺作为朱棣钦定的二十七个奸臣,已被收入死牢。这次奉新皇御旨,又将他放了出来。朱棣为收买方孝孺的心,还特地赏他一身一品大员的官服,用意不言自明,就是只要把即位诏书写好,就有希望官居一品。

方孝孺来到了奉天殿,物是人非,他无限感慨。上得殿来,便痛哭失声,脚步也是踉踉跄跄。

皇位上的朱棣,看见方孝孺全身披麻戴孝大为不悦:“方大人,为何戴孝上殿?”“我是给大明朝吊祭。”

“大明未亡,祭吊何来?”

“被你篡逆,何言未亡?”方孝孺伏地痛哭,“先皇啊,太祖啊,大明朝灭亡了。”朱棣离开宝座,降阶走到方孝孺身边:“先生不要自苦了,朕不是篡位,是学周公帮助皇上的。”

“那你为何不让皇上坐在宝座上?”

“皇上他为流言所惑,竟然举火自焚了。”

“皇上身死,可以立他的儿子文圭啊。”

“孩子太小了,才仅仅两岁,是不能理政的。”

“可叫其母垂帘听政。”

“大明朝需要一个年长的君主,孤儿寡母如何能处理国家大事?”

“皇上还有弟弟在呀,可以立他为帝。”

“先生,这是我们朱家的家事,你就不要过于劳心了。”朱棣已有些不耐烦,“还是用你的生花妙笔,为朕起草即位诏书吧。”

“燕王,”方孝孺冷眼相对朱棣,“我是先皇的大臣,绝不为虎作伥。”

“你竟敢对朕出言不逊,太过分了。”

“要杀便杀,诏书誓不写一字。”

“方孝孺,你要想好,抗旨不遵,便是死罪。”

“大明亡,我就不想活了,有死而已。”

“你这样对抗朕,须知可有灭门的罪。”

“便全家俱死又能怎样?是我全家都为大明尽忠了。”

“你不怕全家死,可知道执迷不悟,朕可以灭你九族。”

方孝孺突然改口了:“拿纸笔来。”

朱棣心说,灭九族你才知道怕了,当下传旨:“取文房四宝伺候。”

方孝孺将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掷笔于地:“拿去看来。”

朱棣看时,却是“燕贼篡逆”四个大字,怒道:“你真是要拿九族性命做赌注了。”

方孝孺仰天大笑:“朱棣,休用灭九族吓人,你便是灭我十族,我也绝不草诏。”朱棣坐回宝座:“方孝孺,倒要让你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刀子硬。”方孝孺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无非是扒皮、剐刑而已,我方孝孺全可以领教,任你下油锅,我也不眨眼。”

谁料朱棣并没有对方孝孺施以刑罚,而是传旨:“带铁铉、景清。”

方孝孺怎知,在朱棣进军南京之前,道衍返回北京之际,已再三叮嘱燕王,称方孝孺是世之大儒,文章魁首,为人個犟,万万不可杀,以收天下文人之心。朱棣对道衍向来以师礼事之,所以对道衍的话牢记在心,是以方孝孺仍得活命。

铁铉是建文朝的兵部尚书,景清是左佥都御史,二人都列人了奸臣榜上,全都披枷戴锁上得殿来。因为铁铉曾经大败过朱棣,所以燕王对他尤为恨之入骨:“铁铉贼子,还能战败我乎?”

“反王,再上战场,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铁铉怒目圆睁,“篡国谋逆,必有报应,你将不得好死。”

“阶下之囚,还敢辱骂朕,武士,将他的耳鼻割下,塞入其口。”

殿上武士遵旨割下铁弦的耳鼻,不顾鲜血直流,将其硬是塞人他的口中。

朱棣连声冷笑肉味甘否?”

“忠臣之肉,甘美异常,若你反王之肉,则臭不可闻。”铁钱面不改色。

“你知道自己是如何个死法?”

“忠君报国而死,重如泰山,虽死犹生。”

“朕就让你死个壮烈。”朱棣传旨,“抬上来。”

一口滚沸的油锅抬上了奉天殿,朱棣以胜利者的姿态:“铁铉,铁是不怕滚油烫的,把他抬进去。”

铁铉被武士抬进了滚开的油锅,顷刻之间,化为了白骨焦肉。景清吓得登时昏了过去。

朱棣笑问方孝孺:“方大人,有何感想?”

“也想一试。”方孝孺毫无惧色。

朱棣脸色铁青,沉思少许,怒吼一声:“武士们。”

四名武士上前小人听旨。”

朱棣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思考良久:“将方孝孺……打入死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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