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当然不会盛开在夏天,初夏的万梅山庄自然也没有梅花。
但这里绝对不缺少鲜花。
栀子花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中,随着微风飘向远方。白愁飞顺着微风嗅了嗅,这香味便钻进了他的鼻子里,沁入了肺腑。
这真是无比惬意的地方。
白愁飞斜靠在藤制的躺椅上,把视线探向不远处同样安静坐着的白衣人。
西门吹雪正襟危坐,后背笔挺的像是入云高耸的山峰,半垂着眼,细细的擦拭着闪着寒光的剑锋。
那入迷的神情,如同拭去情人眼中的泪一般温柔。白愁飞几乎能看清他密密的睫毛,还有隐在睫毛下那乌黑的像是最漆黑的夜一样的眸子。
真是个纯粹的人。
他细细的观察着这位剑神,然后西门吹雪抬起了眼睛,两人的视线一下子连了起来。
白愁飞一愣,忽的察觉到自己失礼的举动,他懊恼起来,嘴角微微抽动,扯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是个好地方,”白愁飞鬼使神差似的说道,“庄主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
随后他却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用言语把这不怎么光彩的霎那遮掩过去?
西门吹雪微一蹙眉,冷冷道:“楼主为何发笑?”
白愁飞面色如常,随意扯了个谎:“我想到了陆小凤。”
西门吹雪一怔,道:“陆小凤?”
白愁飞叹道:“和陆小凤相处久了,也就染上了些他的毛病。”
刚刚说罢,他恍然大悟般的笑了起来:“我这撇开话题的口吻是不是十足的陆小凤?”
西门吹雪微垂双目,仍旧擦着他的剑:“他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白愁飞凝视着他,心中似是有了千言万语,盖因瞥见了冰封寒山雪漫胡地,而一句也倒不出了。他只得长叹一声:“阁下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西门吹雪抬眼问道:“楼主何讲?”
白愁飞眯起了眼睛,用叹息似的调子说道:“在下愚钝,可想不出让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刮干净胡子这么有趣的事情,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可是他的宝贝。”
西门吹雪的视线停伫在白愁飞的身上,这时候白愁飞才敢正大光明的直视他的眼睛,他端详着他的眸子,却从那双眸子里望见了一场无星无月无烛无光的风雪夜。
江湖子弟江湖老,历经了那么多事情,将来还要走更长的路……他还能将这样的眸色保持多少年?世事无常,江湖无常,风雪无常,利剑无常,也许今天还在对酒高歌,明日便黄泉人间两相隔了。
白愁飞突然心中大恸,这悲切来的莫名其妙,他强压下心中的震颤,嘴角却勾勒出一道俊雅的弧线,他的笑容温润悠长。
一抹极轻极浅的笑绽在远山的峰峦上,雪花融水一般的转瞬即逝,西门吹雪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也因为这一抹笑容而略柔了几分。
人笑的时候通常会温和很多,像是白愁飞,笑起来的时候傲慢的脸上也会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又像是西门吹雪,笑起来的时候眼中的寒意就会淡很多,他本是一把利剑,笑的时候寒锋便被春意遮隐住了。
没有人在开口,像是一瞬又像是过了几年的时光,女孩子特有的清脆笑声随着风中的栀子花香飘入了两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