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低低的云密布在天上,遮住了原本的颜色,阴阴沉沉的,天又干冷,眼看就欲雪了。
白愁飞坐在青楼的一角,在滑不溜秋的瓦片上喝酒。
天色黯淡,才更衬的他一袭白衣孤高凄傲,一坛子酒就要喝干了的时候,他才抬起满是倦意酒意的眼,朝着楼下的浮生望了望。
依旧是忙忙碌碌,迷迷惘惘。
大概又觉得困乏,他索性靠在了楼脊上,把胳膊垫在头下面,安安稳稳的躺着,身边就放着酒壶,过了一会儿,一只迷途的寒鸦飞了过来,立在干了的酒壶上歇息。
白愁飞直勾勾的盯着它,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别的什么,这时候,鸟儿也转过身,歪头看他。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寒鸦不动,人也不动。
风一阵吹,一朵花落到他的鼻子上,白愁飞转动眸子,看着它在自己的皮肤上瞬间融化。一道夹杂着人生一切情感百态的叹息被轻轻的吐了出来,那只萧索的寒鸦在这道叹息里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张开翅膀,飞走了。
它蹬离的那一霎那,干了的酒坛从光滑的瓦片上滑落下去,在那么一刻里,白愁飞听见一声寓意着粉身碎骨的脆响,心绪却随着那只寒鸦飞远了。
千万里之外的远方,梅花是不是要开了?
在暮色浓稠,大雪将下的时候,喝醉了的白愁飞突然想到了西门吹雪。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念他了。
孤独与寂寞最容易勾起一个人藏起来的回忆。
白愁飞曾听人说过,当你将一个人思念的次数少了些时,并不代表你已忘了他,只不过因为这相思已入骨。
既然相思已经令人缠缠入骨,黯然销魂,又何须夜夜思念?白愁飞只怕一旦想念起他,自己就会不顾一切,拼了命也要把他拽回来。
可是他不能。
西门吹雪是个寂寞的人,白愁飞却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向前一步就是坐拥天下,退后一步便是功亏一篑,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在西门吹雪与自己的欲望之间,白愁飞选择了后者。
一把剑,一个人,对于西门吹雪,太上忘情的剑道与一生一世的相守,哪个更重要?
在白愁飞和虔诚的剑道面前,西门吹雪握住了长剑。
在过去的年年岁岁朝朝暮暮里,他们是否有过一丝后悔?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梦里忽然醒来,他们是否感到过一抹哀切?
曾经的不死不休是不是一个笑话?大雪里的抵死缠绵是不是一场长梦?
白愁飞侧耳听着雪落的声音,落到他耳畔的雪花静悄悄的诉说着,像是情人的细语,也如同极轻极柔的呼吸声。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少女恋春,怨妇恋秋,可是那一种真正深入骨髓的无可奈何的悲哀,却只有真正的男人才会了解。
大雪催促着他去找他。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天下之大,没有金风细雨楼为踏及的地方,三教九流,没有金风细雨楼不插手的行当。
还有什么值得他追求的呢?
皇廷?
笑话,他又不是发了疯的叶孤城。
什么能要,什么不能,白愁飞比谁都清楚。
等到雪停了,就动身吧!他这样想着,在这一场沉默的决斗里再一次认了输。他们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来做的决斗,从大雪下的最盛的时候开始,又要在大雪将末的中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