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轻飘飘的从屋檐上跃下去,他忽然想通了,最后终究还是他去认错道歉追逐挽留。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累。
到那时候,他们又会怎样呢?
穿过长廊的时候,白愁飞撞见了黄衣的书生。淡黄的轻衫还悬着只翡翠的环佩,白玉似的脸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眸子里的身材却愈加深邃,令人乍然一看便会心动。几年不见,他竟然越□□亮了。只不过顾远依旧没有进到他朝思暮想的朝堂里去,也许做一只皇上手里的鹰犬要比勾心斗角的政务更吸引他。
大概是兴趣相同,也或者是没有利益上的纠葛,他们常有些来往,有时在一起喝酒,有时候也谈论些琐事。
白愁飞朝他笑了笑,风雪吹的肃然,他眉目中的随意安然却稳压了萧索一筹。
顾远开口便是叹息。
“怎么了?”白愁飞问道。
“皇上要你死。”
白愁飞点点头,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了。”
“你不怕死?”
“等你爬到我这样的地位,就会明白,无论你做的有多么周密,行事有多么谨慎,平时供给宫里了多少好处,又奉养了多少贪官污吏,这些都没法阻止一个帝王的猜忌。更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最出不得问题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要把金风细雨楼立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全天下最高最难的地方。”
“你其实……还有另一条路。”
“可惜,第一,我不是叶孤城。第二,他不是昏君。第三,我不喜欢生灵涂炭。”
“这不像你。”
“那我又应该是怎么样的人?像我,不像我,我都是我。”
“那倒也是,一个人,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更了解他呢?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要做个什么样的人,通常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
顾远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厌倦。
对江湖,对朝堂,对争斗,对这场大雪。
“你也烦倦了?”白愁飞轻轻的一剔眉,“对这永无止境的世道?”
“我厌倦了还可以走,隐居也好,流浪也罢。”
“而我就只能死么?”
“只有死,”顾远别过头,不再看他,纷纷扬扬的大雪,如同一场失足的甜梦,无数个江湖人走进这场梦境里,最终却没人能逃得出去,“你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白愁飞的目光留在了远处的一株梅树上面,可惜,花期还早,他却瞧不见花开了。
“我只是没想到它会来的这样快。”
“替我和西门吹雪道一声别吧,就说……就说我失约了。”
“失约?”
“是呀,我答应过他,即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剑下。这岂不是一生中的最大失约?”
书生点点头,心已明了,再无言语。
十二月廿八,大寒,白愁飞谥于金风细雨楼。总管花向晚继任楼主,自此,金风细雨楼退离京师,北上之后,再未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