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伪降潼关突围崇祯十年(公元167)十月,正是秋高气爽时节。一向多雨的湖广,近来总是丽日蓝天。难得的晴朗,使人的心境也随之愉悦。城外的接官亭边,挤满了大小文武官员,他们在恭候新的顶头上司的到来。离新任五省总督熊文灿到达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掐指计算也仅剩一刻钟了。但是迎接队伍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还没到场,他就是湖广最能打仗的总兵左良玉。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认为熊文灿麾下兵力也就一万多人,而左良玉便统辖五千多,占了二分之一。新帅上任,大将不到,日后这熊总督还如何完成皇上交付的剿匪重任。有人存心看笑话,在窃窃私语。有人期待左良玉在最后时刻赶到,免得将帅还未见面就先已失和。至于左良玉究竟来不来,为何至今未到,则谁也说不清内里缘由。
熊文灿的八抬官轿来到了,停在了接官亭下。官员们按照品阶,逐一上前相见。当最后一名副将见礼后熊文灿还未见到最想见的人。不免开口问道总兵左大人为何不见其面?”
因为是泛泛而问,人们无法回答,也就无人应声。这场面一时间相当尴尬。熊文灿是在官场上混得经验丰富的人,这时自己拍拍头部笑着说看我这记性,左将军染病已派人向我告假,本督还问别人。”
众人明白,这是熊文灿给自己下台阶,也是为左良玉开脱,算是卖给左良玉一个人情面子。不觉都对这位新总督,平添了几分好感。大家簇拥着熊文灿,正要上轿离开,一个人分开众人挤到前面,粗声大嗓地谁说我生病了,我这好好的跟石头似的,凭什么生病!”
熊文灿已猜出七八分:“这位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左良玉。”
有人提醒:“左将军,面前便是新任五省总督熊大人。”
左良玉故作没听见:“适才是何人咒我生病?”
“左将军暂息雷霆之怒,”熊文灿是满面春风,“是本官不见你的影踪,猜测你或许生病,绝无沮咒将军之意。”
“我怎么听你说是向你告假了,这没影的事你怎么能信口胡说,堂堂总督大人难道还说谎吗?”
“左将军莫要挑这个字眼,本官原意是为你开脱。”熊文灿主动伸出手拉左良玉的袖子,“左将军,来,你我共同携手进城。”
“末将可不敢犯上,你是总督,我是部将,日后处处时时要受你挟制,不配和总督并肩而行。”左良玉把胳膊一甩挣开了。
熊文灿还是笑容满面:“左将军,你我今后就要并肩战斗,自然就是亲如手足。本官还要仰仗你的人马,为皇上办差剿匪,理当越走越近,何苦自找生分。”
“熊大人末将今日偶感风寒,路上又遇到一起办丧事者,故而迟到少许,这还不算有违军规吧?”左良玉明显是挑衅的口吻。
“左将军莫说尚未迟到,即便因故不来也无可厚非。”熊文灿一直对左良玉的傲慢隐忍不发。
次日,熊文灿在总督府升堂议事,熊文灿看看到场的统兵将领,特地把崇祯的招牌打出来:“皇上派我任五省总督,意在尽快剿平匪患,众将自当戮力同心,主动出击,以早传捷报,告慰圣上。”
左良玉冷笑几声:“熊大人的意思是,要立即出兵征讨了?”
“正是,”熊文灿再次抬出崇祯,“皇上急等我们的胜利消息。”“末将暂时难以领命出征。”
“这却为何?”
“近来末将身体欠佳,周身乏力,提不起刀,跨不上马,如何上阵拼杀?”左良玉更是把熊文灿的理由一口堵死,“便是皇上在此,末将生病也奈何不得,当官的不踩病人嘛!”
熊文灿已明白,左良玉对自己挡住他的升迁路心怀不满,有意撂挑子。但他并不表现出来左将军有病可以告假,何时病愈可以出战了何时再战,本督一点也不急。”
“那好,末将就告假回家了。”说罢,左良玉也不管熊文灿同意与否,即已扬长而去。
熊文灿想了想:“今日的军事会议权且到此,散会。”
众人散去后,熊文灿赴任时从广东带来的副将嘟嚷着说大人,你也太软弱了,身为总督,何苦如此怕左良玉?”
熊文灿淡然一笑:“对这种骄兵悍将,无须跟他较真,只淡他即可,他以为剿匪无他不可,本督不用他就是。”
“大人,他的马军占去兵力一半,我们原本就兵力不足,他的人马不参战,我军难以打胜仗。”
“本督自有高招。”熊文灿吩咐,“你带辖下的三千人马,分为两部,专门堵截张献忠和刘国能两股土匪的购粮通道。张部八万人,刘部五万人,我们缺兵少银,难以同他们正面对抗。但只要掐断他们的粮道,就等于给他们扎脖了,何愁不能战而胜之。”
熊文灿的断粮制计真的奏效了。张献忠、刘国能全都粮食告急,有上顿没下顿的大伤脑筋。熊文灿又叫来副将:“你立刻安排给我张贴十张布告。”
“大人,但不知是何内容?”
“招安。”熊文灿交待,“内容写上,无论为匪多少年,有多少血债,只要投降,一律既往不咎。张献忠、刘国能可授予总兵之职,以下则为副将、游击。总兵赏银一万两,以下八千、五千、三千两白银。”
副将瞪大了眼睛:“大人,这封官许愿你也做不了主,谁知皇上是什么态度。再说这赏银你开出这样高的价钱,这钱又从何而来,我们一共也不过一万两银子,到时不抓瞎吗?”
熊文灿嘿嘿一笑:“你呀,就是太认真。有道是兵不厌诈,且抛出大大的香饵,看他们上不上钩。”
“那就这样去张贴布告。”
“要尽量张贴在他们驻地附近,让他们能尽快看到。”
布告很快被民军的士卒揭下,铺展在了刘国能的面前。同时,张献忠也面对着这张布告在认真阅读。看着看着他笑了,对身边的义子张成说:“我老张又有文章可作了。”
“父帅又想玩投降?”
“熊文灿贴布告是虚情假意,为父为何不能给他再来个假降正所谓铁拐李把眼挤,你糊弄我我糊弄你。”
“那么,父帅准备同熊文灿见面?”
“还没到那一步,我准备让你先代表跑一趟。”
“孩儿愿意效劳,”张成问,“但不知父帅都有何打算?”
“你就这样……”
熊文灿的总督府接待了主动求见的张成,见礼落座后,张成率先开言:“熊大人,家父看过布告后,深为大人的优厚条件所动情,他说虽有八万大军,但常年奔波居无定所,忍饥挨饿更是常事,为使弟兄们少受颠沛流离之苦,他已决定向总督大人投降。”
“弃暗投明,乃是正道,本督欢迎,并恪守布告上的承诺。”熊文灿反问,“不知张大帅何时率队归降?”
“八万人马,总得做些整顿安排,有些不愿跟随的,家父打算放归,并给予相当的路费。”张成假意思考一下,“估计也就十天半月光景,我军全部人马即可向总督大人报到。”
“少公子所言在理,本督专此恭候。”
“有件事烦请熊大人通融一下。”
“请讲。”
“最多不过半月,我军即可归顺朝廷。在此期间,熊大人当放宽对我军的封锁,使我军得以饱餐,想来不会见拒。”
“此事好说,”熊文灿爽快地应允,“待本督传令与属下部将就是,少公子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