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沈家并不算贫困家庭,所以贺家在提供资助时无法从第三方平台办理相关手续,但是贺家找了律师公证了承诺书,上门的时候准备得齐全,所有材料都给赵霜和徐辽看了一遍,由坐在旁边的律师讲解。
沈星微捧着电话,趴在沙发的另一头小声对贺西洲说话:“没有人过生日,你为什么要买蛋糕呀?"
贺西洲说:“谁规定了蛋糕一定要过生日才能吃?"
沈星微用手指轻轻抠着沙发,“爸爸说的。”
贺西洲善解人意,“可能每个家庭的规矩都不一样,我家没有这样的规矩,想吃蛋糕就可以买,而且我之前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从来不会食言的呀,就像我之前说让你等我,我也回去找你了,是不是?”
沈星微马上就很信服地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他看不见,就说:“对,你是很守信的人。”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贺西洲大概是笑了,声音都变得轻快一些,“蛋糕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化了,如果你不来那我就扔掉。”
“不要扔掉!”沈星微着急地回话,一想到之前那个被摔碎的蛋糕她就心痛得不行,“我马上就去找你!”
“那我等你哦。”贺西洲用那种天真可爱的语气讲话,好像完全是一个期待好朋友来拜访的善良小孩。
沈星微挂断电话之后将手机还回去,然后坐在边上静静等待大人们商议。
最后在几个大人反复确认并签署了协议之后,沈星微就带上了自己全部的行李坐上锃亮的黑色轿车,隔着车窗与母亲道别。她像以前一样,每一次跟母亲分别时都会流下眼泪,但是这次她看着站在赵霜身边的新丈夫,又看了看被她牵着,抱着的
两个孩子,沈星微这次没有再问母亲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赵霜叮嘱了她几句,要她在别人家里乖乖的,不要捣乱,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告诉爸爸,又说了好好学习之类的话,沈星微一一应了。车子启动的时候,她固执地扒着车窗回头看,还没走多远,她看见赵霜笑着与徐辽说话,仿佛松了一口气的
模样,然后牵着孩子挽着丈夫,转头回了屋中。
沈星微这才将头缩回来,关上了车窗,低着头不说话,没有别的可玩,她就抠自己的手指头。寒冷的风被隔绝之后,车内很快就暖和起来,坐在沈星微身边的是嗓音很温柔的阿姨,她摸了摸沈星微的脑袋,说:“贺总的儿子很喜欢你,你去了之
后一定会跟他成为很好的朋友。”
沈星微抬头,很迷茫地看她一眼。
“就是今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男生。”阿姨跟她说:“贺总一天到头天南海北地做生意没时间照顾他,所以他平时都是跟他爷爷住一起,每年大年初一贺总才会去接他出来玩一天。之前几年都挺乖,没有闹过,今年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去就开始闹,
说什么都不愿安生......”
她把话说到这儿就突然停住了,朝沈星微看了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小孩子并不懂,就算挑明白了说也想不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联系,实际上就是贺家花钱给自己的宝贝儿子买了个陪伴而已。但协议上所约定好的条例对沈星微来说确实非常有利,而她的父母也都拒绝了补偿款,并不是卖孩子的行为。
沈星微是家里多出来的小孩,而正好贺家需要,于是也不算一桩买卖,不过是相互帮助,解决彼此的烦恼罢了。
只要小孩子不懂,那对小孩来说就不算伤害。她捏了一把沈星微的脸,笑了笑说:“等到了贺家之后,你想要什么东西一定要讲出来,但是不要哭闹,只要你能在贺家长大,以后就跟你的父母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了。”
沈星微一知半解,但似乎从母亲还有身边这位阿姨的口中听出了她们都在要求自己乖巧,于是什么话都不再追问,老老实实地坐着。
路上有些堵车,沈星微等得无聊,迷迷糊糊靠着柔软的真皮座椅睡着,隐约感觉有人在她头下垫了软枕,还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睡得很深。也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沈星微感觉有一股寒风吹进来,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她
悠悠转醒。
沈星微揉着眼睛爬起来,下意识转头去看,就见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外面站着贺西洲,正隔着车门朝她看。阳光很灿烂,整个天空都是蓝的,金光从贺西洲的背后落下来,把他的头发照成浅褐色,很像血统不太纯正的中国人。
他的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见沈星微坐起来,用惺忪的睡眼看着他时,就马上扬起一个笑容,双眼弯弯,简直温柔极了,“我还以为你会期待跟我见面,但是车子停了很久也没见你下来找我。”
沈星微往门边靠近,对他说:“路上走了很久,我睡着了。”
贺西洲伸手,越过降下一半的窗子探进来,落在她的脸颊上。指腹有些凉,好像是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儿,沈星微往后躲了一下。贺西洲的手追过去,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脸,说:“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吗?会让我以为你不愿意来找我。”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在电话里说好了吗?”沈星微想要下车,但是她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车,竟然找不到开门的车把手在哪,按到升窗的按钮,夹住了贺西洲的胳膊。
她吓了一跳,赶紧找别的按钮,幸好司机还没有下车,眼见着家里的小祖宗被车窗夹了,赶紧从总控打下车窗。
贺西洲收回了手,把车门打开,沈星微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朝他关切询问,“疼吗?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是车窗的按钮,我没有坐过这样的车。”
她神色很慌张,表现得比被车窗夹住的人还要着急,想要触碰贺西洲的胳膊,却又怕弄疼了他,手伸在空中犹犹豫豫。
贺西洲看着沈星微这样着急的神色,骗她简直是手拿把掐,说:“现在还不疼,但是等下疼不疼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有家用医生,要是我的手臂断掉或者其他毛病,医生会给我治疗。”
沈星微吓到不敢讲话,像贼一样心虚起来。
贺西洲用冰凉的手牵着她,“我带你去看蛋糕,你来得太慢了,快要融化。”
沈星微回头看,才发现行李已经被人拿着,静静跟在后面。随后她才意识到车子开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屹立在面前的巨大别墅让她猛地被震撼,像是在商场里看到的城堡玩具的千万倍放大版,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宽广的台阶层层叠
叠,每一层上都站着穿着同样服装的人。开阔的视野内,她看见庞大雕塑流动的喷泉,在冬天仍盛放的花朵,高大茂密的树木,如果不是空中吹拂的寒冷空气,沈星微一时分不清这里是夏季还是冬季。
但是很快,她就再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房宅的装潢堪称金碧辉煌,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的暗褐色地毯,迎面一股暖气扑来,守在门口的人娴熟地上前来,跪在地上为贺西洲和沈星微脱了鞋子,另一人则接下了他身上的羽绒服,又轻声请求沈星微将棉袄脱下。
贺西洲习以为常地换上拖鞋,牵着沈星微往里走,很自在地行走在这个巨大的,像迷宫一样的地方。蛋糕因为容易融化,被专门置放在餐厅,用玻璃罩给封了起来,贺西洲来到房间外看见门开了一条缝,马上就皱起眉头。
他推开门,果然看见几个小孩围在玻璃罩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喂!”贺西洲不悦道:“离蛋糕远点,那不是给你们的。”
几个孩子被吓一跳,同时转头看来,很快就看见了站在后方的沈星微。
“这是谁啊?”站在最前头的少年说:“你把谁带来家里了?还买了这么大一个蛋糕,你吃得完?”
“关你什么事?这是你家吗?我带谁来还要经过你的批准?”贺西洲奇怪地反问,牵着沈星微走进去,还说:“就算吃不完,也不会分你一口。”
“我才不稀罕,只有没吃过蛋糕的人才会买这么大的蛋糕。”那少年嗤笑,似乎与贺西洲关系不怎么好,眼睛在沈星微身上转了一下又一下,很好奇她的来历,却又没有问出口。
贺西洲甩了他一眼,笑了笑说:“哥,你是在提醒我你没有吃过蟑螂蛋糕是吗?那我下次给你准备一个。”
说话的少年是贺西洲的堂哥,名叫贺页,只比他大了两岁。他之前在自己的饭盒里吃出蟑螂,差点把胆汁吐出来,结果发现是一只假的,后来才知道那是贺西洲做的假蟑螂放在他的饭盒里,但是那次事件让他在班级里丢尽脸面,还喜提“喷射战
士”的外号。
贺页被震慑,知道贺西洲这个死小孩坏心眼太多,并且依靠自己的手段很受祖父的喜欢,有时候别的小孩跟贺西洲吵起来,落在贺西洲身上的永远是轻飘飘的两句训斥,都不用挨戒尺或者罚站!
而且贺西洲的父亲,他那不经常见面的六叔实在太有钱,很多东西贺西洲动动嘴就买了,零花钱多到深不见底!但是他对堂兄弟很抠门,之前家里最小的弟弟过生日,他送了个苹果,一转脸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那么大的蛋糕,肯定抱有不
单纯的目的。
“你不要跟他玩,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当心倒大霉!”贺页很大声地冲星微说了一句,然后一挥手,对自己的小跟班发号施令,“我们走!”
贺西洲用不欢迎的目光送走了几个堂兄弟,转头对沈星微说:“别听他的,我送你这么大的蛋糕,我还能不是好人吗?”
他带着沈星微来到蛋糕前,拉着她的手覆在玻璃罩上,“你看,是不是跟你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沈星微仰着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蛋糕,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拥有这种东西,惊喜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不停地点着头,“你是好人,世界上最好的人。”
贺西洲很满意,喊来了佣人打开玻璃罩,让沈星微随便吃,自己则坐在边上看她,与她闲聊。
贺西洲问了她的爸爸妈妈,家庭情况,还问了一些学校里的事,听着她慢慢讲自己的事。沈星微心情很好,两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主动跟贺西洲分享自己的生活。她说自己的父母已经离婚,还说自己在水天县上学,学校里平时不开放,
回不了家也见不到父母;又说爸爸也忙于工作时常忘记去学校接她,母亲生了弟弟妹妹,有了新的家,但是弟弟妹妹很不欢迎她;还说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房子,拥有这么大的蛋糕……………
贺西洲撑着脑袋,好像出奇地有耐心,也听得很认真,会主动让她把不喜欢吃的酸口水果喂给自己,引导她说出更多回忆里的伤心事。
沈星微很快就吃?了,她觉得自己吃了很多,但整个蛋糕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她捏着叉子,跟贺西洲商量,“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吃?”
“明天就不新鲜了。”贺西洲说。
“不新鲜会怎么样啊?”
“扔掉。”贺西洲想了想,“或者给堂哥他们吃。”
沈星微又努力吃了一块,实在不下了,觉得再吃一口就会吐,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叉子。
“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给你买。”贺西洲掰着她的手指头,一个个数着:“我家有十个厨师,可以给你做不同国家的菜,而且有专门的司机每天接你放学,像这样的蛋糕你每天都可以吃,不用等到过生日,我的房间还有很大的电视机,游戏机,
电脑。虽然我也有不少兄弟姐妹,但这里不是他们的家,所以他们没有资格对你说不欢迎。你会跟我在同一个班级,不用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饭,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对沈星微说:“所以你就不要走了吧。”
沈星微吃了一肚子的奶油,嘴里都是甜?的味道,看着贺西洲。他坐在明亮奢华的餐厅,充满笑意地看着沈星微,眼仁被金光照得呈现出琥珀的颜色。
沈星微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他长得很好看,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非常慷慨,喜欢赠送她各种东西;很守信,定下了约定之后就会做到;性格很好,讲话总是轻声细语,脸上带着笑。沈星微在学校也有几个朋友,但是没有人像贺西洲这
样,没有任何一个。
“我听阿姨说,你为了让我来,跟你爸爸妈妈闹了很久是吗?”沈星微突然问。
贺西洲表情一怔,马上就在心里生气,猜测是哪个阿姨嘴那么碎,跟沈星微说这些有的没的。他说:“你从哪里听说的?”
沈星微追问:“所以你是闹了吗?”
面对着她澄澈的双眼,专注的视线,贺西洲避无可避,最终只得含糊地说:“也不算是闹吧......我只是跟父亲讲想要把你接过来,但是也是他们有错在先,因为他们并不在乎我,每次都是把我往这一扔然后一整年都消失不见,我总得索要些补
偿。”
贺西洲对父亲说,如果沈星微可以过来跟他一起生活,那他就可以不计较父母每年的消失不见,所以资助协议才会送到赵霜面前。
沈星微并不在意那些,她只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主动拉起贺西洲的手,笑着说:“如果你真的很想我住在这里的话,那我就留下来吧。”
贺西洲并不在乎她是为什么留下来,只要结果与他计划的相同就可以,于是从这天起,沈星微就在这座巨大的城堡里住了下来。
她去见了贺西洲的爷爷奶奶,很慈祥和蔼的老人,让她把这里当自己家。她还拥有了自己的房间,乘坐电梯上三楼,跟贺西洲的房间相差不远。并且她得到一部手机,崭新的智能机,沈星微第一次拥有,偷偷在被子里玩到半夜。父亲和母亲在
这之后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询问她的情况,沈星微不好意思讲自己在这里受到了非常好的待遇,只是反复表达了会想念他们。
不过他们的回应很冷淡,也没有承诺什么时候再来见她。
沈星微大概有一点伤心,但是电话挂掉之后还没来得及掉眼泪,门就被贺西洲敲响,他站在外面喊沈星微去玩他的游戏机。
十岁的沈星微开始接触到这个花花世界的各种诱惑,沉迷于电子设备,得到了无数新玩具和漂亮昂贵的衣裳,尝试各国的菜肴,她在城堡里乐不思蜀,仿佛真的变成误入仙境的爱丽丝。
“你真的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是好人!”趁着贺西洲不在,贺页悄悄跑到沈星微的面前,小声对她说了很多贺西洲的坏话。
她逐渐明白贺西洲与这些堂兄弟的关系并不好,这个时候她总是觉得是这些人仗着自己年龄大或者是人多就欺负性格好的贺西洲,所以对贺页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不要跟我讲话了,贺西洲不让我听你说话,我一跟你说话他就手臂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