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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 帘重 1787 字 12天前

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沉思几秒后说:“沙发和电视留下,游戏手柄别动。其他都扔了。”然后手一挥,自个儿就潇洒地去餐厅看我做的什么饭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随后进来戴手套的工人,训练有素地开始抄家,不,开始搬钱唐的家。

他堆着的字画,雕像,毛笔,雪茄、无数的的书和碟片,小板凳、泡茶的紫檀水壶……这些东西,钱唐居然都打算眼都不眨地扔掉(我真恨自己,那时候就应该看透钱唐做事的冷酷风格)。

但收拾到最后,我不得不发现,比起客厅里摆放钱唐自己的物品,更多属于我的小杂物开始从各个角落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北海道鱿鱼丝、盐烤大腰果、德芙巧克力,以及不知道名字的巧克力,枫叶糖、红枣糕、果冻、立顿奶茶、棉花糖、毛尖、日本抹茶、蜂蜜沙琪玛、牛轧糖、奶片,花生米、深海鱼油、鱼胶、博若莱酒、可乐、手机充值卡、耳机、绑头发绳、钢笔、订书机、硬币、墨镜、护手霜——

“别动了!”我恼火地止住他们,转头冲进餐厅。

钱唐正在吃着我做的饭,旁边还倒了一杯酒。

“钱唐,你现在到底干吗呢?”

钱唐抬头望了我一眼,有点无动于衷地回答:“收拾。”

“你在自己老家还没收拾够?”

“乱我心者多烦忧,旧物只会徒增心烦——”

我压着气打断他:“别他妈扯淡了!你现在心烦是因为失去亲人!根本不是因为你家那些旧东西。你现在还伤心呢,我理解你,但别这样糟蹋东西,小孩才在不高兴时扔东西解闷儿,你岁数都那么大了,就别玩这套啦。”

钱唐嘲讽地说:“你当然理解我。你不是个小孩,你是个完美的大人,对不对,宝贝?”

“你丫闭嘴。钱唐,想扔东西随便你,但你少气我,你也别边扔东西还边摆出这种万事不上心的鬼样子!我告诉你,现在这世界上,已经没人再有耐心把你乱扔的东西捡回老家,收藏在柜子里摆好了!”

钱唐仿佛被定住了,握着筷子看着我,目光迷茫了许久。而我狠狠瞪他一眼,臭着脸把那些搬家工人先赶走(这时候两个外卖送上门,我也直接给工人了)。

等再回到餐桌前,钱唐没跟我说话,也不看我,倒是默默地把饭桌上我做的东西吃了不少。

第二天,我再逼着钱唐送我回学校,顺便陪我去什么辅导员那里把请的假销掉。

等出来后,他望着乌泱泱下课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轻声说:“真老了。”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

失去父亲后的钱唐在某种程度上越来越深藏不露,但在某种程度上,钱唐不再压制以前刻意压制的东西。

他不再有耐性,不再有那么多的从容,甚至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在随和低调上。钱唐现在整个人的气场,说话带给人的感觉,包括此刻他公然就停在学校空处醒目的跑车,在朝气蓬勃的大学校园里已经非常格格不入。

但不管怎么老气横秋,以前掺杂在他身上的邪恶感显然没有彻底离去。

钱唐收回目光,慢腾腾说:“老了也挺好。想到满校园的年轻人可供我这种老年人奴役,也算老有所值。”

“噢,我也想奴役别人。”

钱唐停下脚步,很自然地动手帮我把领子翻起来,接着低头吻了我嘴角一下。

我愣了下,这两样动作都是以前钱唐绝对不会替我做的。他对我好,却也从不关注这些细节,更不乐意在众人前对我亲热。

如今,他肯这么做,因为他半点都不在乎了。

“你奴役别人还太早了点。”钱唐温和地说,“不如奴役我来练手吧。”

我不说话。

直到他轻轻掐我脸颊,我才回过神,难过地说:“我不想奴役你啊。我想让你开心点,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钱唐收回手,他换了个话题:“你去上课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是的,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虽然忍不住对他发脾气,但也很心疼他。钱唐的车开走了之后,我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准备走。

结果没走两条道,在学校湖边的道路迎面就碰上了萧磊。心还挂在钱唐身上,也没跟僵着脸的他打招呼,只是远远地咧了下嘴。

萧磊的反应也好不了哪去。他看了眼我,直接和身边篮球队的人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我有点尴尬,只好继续保持着咧嘴的姿势,无可奈何地往湖边小道走。

冬天真他妈冷,干干干干死了。有点怀念南方的湿冷,这零下十几度不是玩笑。学校湖边种着松树,不少人估计把它们当成圣诞树,用冻得通红的手往上面绑纸条写寄语,还有一些傻缺外国人围观他们。

但当外国人回头,居然是程诺。

她看到我,高高兴兴笑了下:“春风,你回来啦!下次我逃课,就指望你替我遮掩!”

即使拥有洋娃娃的五官和轻松的语调,没说几句话,程诺那头小黄毛在风里依旧被吹成一条黄狗。

我俩哆哆嗦嗦地躲在了旁边的教学楼楼道里,我搓着手,听程诺津津有味取笑了萧磊惊慌失措找她的场面,又再取笑了我翘课那么久。

“长辈去世。”我含糊地向她解释,“我去外地参加葬礼。”

程诺“嗯”了声,脸上轻松的笑容还在。

”挺难受的。”我嘟囔了句。

她轻声说:“我懂,我可是十分懂得参加葬礼的感觉呢。就好像你在冬天里踩着结冰的湖,结果头朝下地栽进去——”

我想着钱唐的样子,叹口气说:“这感觉挺像的。”

“不。我去年出席我妈的葬礼,那感觉比我刚刚形容的还要难受三千万倍。”程诺淡淡地继续说,她依旧在笑,“我心都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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