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没有想到。钱唐最后让我答应他的那两个保证,实际上根本不是一时兴起提出的。这个人,什么都先料人一步。他不是不相信我,而是怕我伤心。
在长达一周的时间,我都被反锁在我父母家。
不,我那天凌晨直接从医院里被运回来。以我大吵大闹的功夫,那场面肯定跟杀猪并被猪跑了最后全员出动杀猪似得,也就不好意思多形容了。反正,我被那个倒霉的 a 大校友按住,亲自打了两针镇定剂。
他们在凌晨里按响几遍门铃后,小保姆战战兢兢地都不敢应声。后来是我爸冷酷的脸出现,亲自打开门。
看到我被两个保镖跟抓小鸡似得带回来,他的脸从震惊阴沉转为苍白不解。等知情后,我爸居然转头就直接朝我大吼了声:李春风!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家里?我们完全可以帮他!他现在怎么样?他在哪儿!
我居然就镇定下来。
我说:他已经不在了。
有些事真很奇怪,比如表情和行为这么镇定的我,依旧被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我靠啊,中国什么时候能进入法治社会啊?靠谱点好吗!普法教育任重道远啊!
刚开始,我用尽所有力气,使用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去破坏门。但显然,我高中和大学选修的物理课估计都喂狗了。几次实现下来,牛顿第一第二原理都没完全掌握,即使掌握看来也没有任何效果。我就一直被关在房间。
再后来是第几天啊,那天我拼命把自己的脸从被铁丝封着的窗户往外挤,努力往楼下看。发现我爸我妈的车无声地走了,哦,他们这天应该是去参加钱唐的葬礼。
我不懂,钱唐为什么禁止我去参加葬礼呢?我不理解,也无法愤怒,只感觉对我爸妈居然真听他话,并非法监禁的行为头痛欲裂。老子都想报警了!
然而,也算过回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吃上我家小保姆久违的饭,还挺好吃的,虽然比我自己厨艺差点意思。那天中午,小保姆给我做了一堆香喷喷的黄金色炸面团。但我夸奖她手艺后,她却委屈说那是炸鸡柳——既然是炸鸡柳就请多放肉少放面好吗?又不是吃你家的肉!!!
每天吃完饭就是发呆,发呆盼着下一顿饭。偶尔,我在房间里为了消食而练习倒立,双手撑着头,感觉整个世界在眼前都倾倒了。但倾倒了也没有什么用,对吧,反正又不能出去。
后来有天睡着睡着,我突然感觉脸上有毛茸茸的东西蹭我。睁眼后,发现居然是智障在拿爪子拍我头发玩。但它是怎么进来的?密室杀人案?
试探地一推门,我一直紧锁的房间门不知道何时开了。
这简直是革命英雄走出红岩故事的感觉啊,却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我安静地走下楼,现在也不知道现在几月了,看外面挺暖和的,远处绿油油的一片。去年的司考成绩早下来了,估计我是过了,很久前萧磊让我取成绩单,没搭理他。而周教授也识趣地没有因为论文再烦我。
一切恍如隔世!
我直接走向我家防盗门,但发现又被反锁上了,靠,估计是国产的纯傻逼设计。我一脚猛地就踹在门上,不解恨,咣咣咣连踹三下。除了脚拇指钻心得疼,一点用都没有。我再盯着门片刻,准备扭头去找个高尔夫球杖砸了它。
结果猛地回头,发现我爸抽着烟,正直直地坐在客厅盯着我。智障刚才也跟着我下来,正蹲在楼梯间,半立着身子又在无声瞪我。想起来,我爸以前他从来不抽烟,我只认识一个喜欢事后烟的傻逼。但现在……
我不能想了。
四周很静。我爸的烟都快燃到手指尖了,但他依旧不说话。真尴尬,我的意思是,他肯定把刚才我慢腾腾下楼,顺便踹门的一幕全看到了。
但毫,无,感,觉,我现在没有任何感觉。这几天被关在房间里,我除了发呆,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我是说,心头的滋味已经不是眼泪所能表达的。
我爸坐在对面依旧沉默,于是我俩的沉默能覆盖整个宇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该死的,我感到巨大的沮丧,我感觉自己又要疯了,便转身上楼,结果我爸居然跟上来。一转眼,他就站在我前面。
我听到我爸冷冷说:你想不想要出去走走。
我爸带着我,或者说我带着他,走回到了钱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