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色,像我一样。”
原来,我也是名人了……
午饭后,毕文谦让夏林带着自己,在东城区里瞎转悠了一阵,美其名曰熟悉环境,实际上是想认认,现在的京城和自己上辈子幼时记忆里的京城,有多少相似,又有多少不同。
想想,还是算了吧……有时代感的歌过早问世的话,并不一定会像原本那样触动多数人的心。
“所以我也不能保证啊!但王叔叔很忙的,这几个月有没有更适合的机会,就指不定了。”毕文谦信誓旦旦。
毕文谦回望着中午他们吃饭的饭店方向;夏林也望了望。
“还有,我身上只有四毛钱,再多的,我暂时是没有的。”
毕文谦仿佛在拉家常;夏林继续带着笑。
“毕文谦,希望你早点儿想出办法来。”
“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家……就在,这个地球的上面。”
“哼!”夏林把头偏向一边,随手指指,“那儿,去那儿吃。”
“你……”夏林瞪了他一眼,“不许取笑我!”
“单车踏着落叶,看着夕阳不见。”
“我的家就在,二环路的里面。”
“完了?”
“你觉得……这首歌好听吗?在青歌赛上唱,好不好?”毕文谦答非所问。
“只不过,我们中国的艺术工作者在总人口里的比重太小,能够参与录歌的歌手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即使唱片公司只分给了你一点儿残羹冷炙,也远远多于普通人的正常收入。”毕文谦看着夏林的脸,半揶揄道,“一千块,你录了多久?除开去昆明的路程,前后有半个月吗?已经是普通人两三年的工资了。”
也许是因为算是认识了,夏林在街上活泼了不少,不知不觉间,两人在二环里穿梭反复了一个下午。听着夏林说的那些口口相传的掌故,有些是从前耳闻的,有些则感觉新鲜。
“帮你蹭半天假,还不好吗?”
(上一次2更,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亲,来点儿推荐票什么的,好不好?顺便,《钟鼓楼》这首歌,可以对比何勇和查家雯的两个版本听听。不过,文里描写的唱法,和这两个版本都不尽相同。)
“好啊……等等!”夏林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撒开手,“既然富林老师是晚上才来,你干嘛中午就把我带出来?”
“……可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没人指出来呢?”
他忽然感觉到,她主动握紧了自己的手。
“……怪不得你这么穷啊!”夏林咯咯笑了,有些羡慕,又有些佩服,“……我就没你想得那么远。”
有些疑问,有些彷徨。
毕文谦把手做爪状,放在耳边,然后轻轻摇了摇手;夏林盯着他,没有跟着唱了。
“还有,你刚才在校长面前发什么抖,不就是见见王叔叔嘛!”
毕文谦想放开手,夏林却攥得挺紧。
也许,这就叫忽悠?毕文谦自己笑了起来。
毕文谦小声了一点儿,凑过去,假装和夏林咬着耳朵;夏林想了想,也有样学样儿,但那咬耳朵的口吻,倒比毕文谦更像了几分。
就座之后,夏林随便叫了一菜一汤,就算够了。然后,她双肘拄在饭桌上,手捧着下巴,仔细观察起毕文谦来。
“邵校长,今天我毕竟吓到了夏林,我想请她吃一顿饭,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领她和王叔叔见一见。请问,可以许她半天假吗?”
终于,毕文谦拍拍自己的胸口,口吻也静了下来。
于是,他扬起声调,大声高歌起来。
毕文谦一句句分析完,最后再强调了一次:“注意,我从头到尾都是保守估计,非常保守。也就是说,实际上作为歌手的所得,比千分之一更凄惨。而那些不算顶尖的歌手,他们的磁带虽然卖不了那么多,但他们的酬劳也更少。就像你,一千块的酬劳,如果你的磁带能卖一万盒以上,后面的就是唱片公司净赚了。如果说,歌手的水平是国家,是社会培养出来的——这很有道理。那么,作为培养费,这些利润也应该很有一部分归于音乐学院,或者歌手所在的艺术单位吧?但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利润,落在了唱片公司的手里。所以,目前这种利益分配模式,就是赤裸裸的剥削。”
毕文谦一脸无辜状。
散场时,看着夏林,毕文谦向邵校长商量起来。
问题是,如果真那么做了,该怎么解释自己“突然”会弹吉他的原因呢?
“原本是五毛,吃了顿早饭。而且,这钱不是我的,是王叔叔给我的。”毕文谦有些讪笑,“我本来是要在申城唱片公司录歌的,但为了准备青歌赛,我就没拿酬劳。”看到夏林不解,他便将那合同的大概解释了一下。
“真要在青歌赛上唱的话……”毕文谦当真脑补了一下,“恐怕得找王叔叔借一把吉他试试。”
“夏林,再找一个地方,买点儿吃的,和我一起回招待所吧!晚上,王叔叔会来和我聊聊今天开会的事情的。”
“不科学?”
“嗯!”
“上学期我去昆明录了一次歌,都拿了小一千,你这么有名,不可能身上才四毛钱吧?”
毕文谦仿佛真的人在银锭桥附近,望着水里的月亮;夏林却不大明白。
毕文谦不觉得还是高中生的夏林真的会想出什么切实的办法,但她显然是一个还算合格的听众。并且,和她吐露这些,可能会给她留下一个高大上的印象……吧。
夏林犹豫地看了看周围的行人,以及马路上的自行车流,慢慢点了点头,在忐忑中跃跃欲试。毕文谦瞄了她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毕文谦悄悄地唱着,食指轻轻舞动;夏林唱时,却带上了一点儿八卦式的神秘微笑。
“你想想,一盒磁带6块多,我们算便宜一点儿,6块整好了。全国有多少人?有多少人喜欢听歌?有多少人为了听歌愿意买磁带?极端保守估计好了,5000万人。一首歌,让这5000万人都愿意掏钱,恐怕不现实,但水平顶尖儿的歌手或者歌曲,有2000万人掏钱买磁带,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而一盒磁带的生产材料、人工等成本,以及卖到听歌的人手里的运费,经销商的利润是多少,我虽然不清楚,但作为唱片公司,一盒磁带赚1块钱,已经是保守估计了。那么,你刚才说你录一次歌拿了小一千,我们就算是一千块好了。那么,按这个模式,国内顶级歌唱家,酬劳算是你的十倍,一万块吧,听起来是不是已经挺挑战你的想像力了?但如果她演唱的磁带卖出了哪怕只有1000万盒,唱片公司的利润就是1000万块。按照现在中央倡导的社会主义制度,按劳分配,歌手录了一盒磁带,分配给他的酬劳,只有整体利润的千分之一。哪怕我们再来突破一下你的想像力,一次性给歌手10万块酬劳,也不过总利润的百分之一。这,科学吗?”
邵校长有些迟疑:“富林老师不是要开会吗?”
“啊?”夏林一愣,“……我是觉得还不错。”
毕文谦伸手指着眼前的人们,仿佛在向夏林介绍着;而夏林也模仿了他的动作。
仅仅是这么远吗?毕文谦玩味地看着夏林,给她科普起来。
“你的声音我听不见,现在是太吵太乱。”
毕文谦指着附近的鼓楼,呐喊起来;夏林似乎吓了一跳,但也学着这么唱着。
“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水中的荷花,它的叶子已残。”
“是啊,该怎么办呢?”看着夏林咬着馒头注视着自己的样子,一个活脱脱的京城大妞,毕文谦觉得心情舒畅,“唱片公司里可是有不少国企的。那里的领导,对等的行政编制可不低。即使这些利益不是直接落到他们的口袋里,也必然是他们所掌握的。要动他们的利益,可不是嘴皮子动动就能成的。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上到下——新中国终究是国企占主导地位,如果有更高层面的领导支持,改革并不困难。”喝了一口汤,毕文谦抿了抿嘴,“但是,凭什么让那些领导支持你的改革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