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介意。”科林摆了摆手说道,“是不是火坑跟我无关,看在主神的份上,没人会把金币当做自己的敌人,”他继续道:“我,不会是任何人的敌人。”
对于御前财政大臣科林而言,这是一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熟悉的地方在于,他从一个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低级随军财务官开始,在这座人欲横流的城市中慢慢攀爬,直到成为王国的财政大臣。可以说,他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无论是金币,还是人心。
雪白的鹰羽笔在墨水中蘸了两下,罗格特看着信封,伴随这一阵沙沙声,一行字迹被留了下来:是谁?
同样彻夜未眠的人不止西里安一个,下城区树心角,御前民政大臣书房中的灯光刚刚熄灭,蜡烛上的绒心凝固成一个扭曲的形状,向上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冷烟。
这套马鞍是罗格特的老管家贝克利昨天夜里送过来的,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套华贵非常,做工精细的马鞍。虽然也算得上是贵族专用的高级货色,但是按照罗格特平时对于生活品质的挑刺程度,他是绝不会看上哪怕一眼,更不要说放在心爱的书桌上。
书房的木门被推开了,老管家贝克利走了进来,还是十年前那样安静谦卑。“大人,最新的消息被呈上来了,”贝克利躬着身子,一头细密的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首席医官格塞死了,被烧死在自己的宅邸。”
当然,伴随着任何事情的发生,总有人沮丧难过,或者快乐兴奋。随着庆典活动的暂停,那些已经从财政官那里领取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定金,或者赔偿金的表演者还有商贩则开心极了,要知道,毫不费力就赚到金币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科林那双带满戒指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拢在高高突起的肚子上,如果你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御前财政大臣的表情有着些许不同。他微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永远堆满笑容的脸上却在这个无人的时刻流露出不曾出现过的严肃。
“哈哈哈……”罗格特笑了,“您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体重了,我的大人。”
“早上好啊,我的财政官大人!”科林笑着说道,露出一排晶亮的牙齿,“我早说过,住在下城区,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平时还好,要是遇到重要的时刻,你可是要错过好些大事的。”
“刺客的尸体在他们到达军营后不久便被坦德拉大人下令销毁了。”老管家不置可否地说道,他清楚什么时候该发表观点,什么时候该闭嘴,比如说现在,“有四名戍卫军士兵被同时羁押了起来,具体原因,恐怕只有首相大人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科林朝身后努了努嘴。“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有些无奈地说道,“站在里面实在太难过了。”
罗格特听到声音一愣,但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对于这位看不出目的的御前财政大臣,他总是抱有最浓厚的兴趣。“来得晚可不一定就是坏事啊,我的朋友,谁又知道眼前是不是一个要命的火坑呢?”他走到平台上,看着科林调笑着说道,“对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朋友”这个称呼。”
沉默,就这样萦绕在一主一仆之间,萦绕在这个装饰考究的书房里。老管家在静静等待着来自主人的命令,罗格特的侧影映在从窗子上投射进来的光线里,冷峻的神情流露出丝丝不同寻常的坚毅。
随着台阶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科林看到了他的“老对头”,御前民政大臣罗格特。然后,几乎是在一瞬间,科林换上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欲望、谄媚、贪婪,又有些惹人生厌的愚蠢与滑稽。
罗格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笑了。“他们当然会发现点什么,”他抿了一口绿雾酒继续道,“能坐到这个位置上,靠的可不是什么发达的肌肉。可问题是,阻碍他们前进的恰恰就是刻在血液中的军人的烙印。”
君王厅中的确如科林所说,聚集了很多人。随着眼前空间豁然开朗,他感到无数道复杂的目光射向了自己。迎着这些目光,罗格特看清了站在君王厅中的众人。
“您管得可真宽……”科林不满地嘟囔道。
庆典活动暂停的消息已经连夜下发各级民政官了,都城生活的百姓大都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表面上不说,但不代表没有人议论,好奇心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人类的天性。从昨天的授剑仪式发生骚乱,到后半夜那一声惊天巨响,即便再迟钝的人都知道都城一定发生了什么。
“最后……”贝克利停了一下,声音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沉重,“最后,御前禁卫传来御令,让您马上前往橡树宫,参加御前会议。”
罗格特将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靠垫里面,撑在手背上的脸庞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他就这样坐在书桌前整整一夜,目光有些出神地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套已经断掉蹬带的马鞍。
信封被放到抽屉里,罗格特起身看了看窗外熟悉的街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街市有些落寞的冷清。“希望答案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他自语着,英俊的面容映在窗子上有些出神,“让我们的耳目都停下来吧,这件事到此为止。备好马车,我立刻去橡树宫。”说着,他抬脚向门口走去。
“冰棘巷发生的爆炸死者一名,据可靠消息称,爆炸瞬间发出绿色火焰,凶手,同样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