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姜氏指尖点她的挺翘的鼻尖。“一肚子鬼主意,你最好的一点就是坦诚,通透,什么话都敢说。”
屋子里半晌没有动静,丫鬟歉意的问:“奴婢进门给您通传。”
阿九只是微勾起唇角。“娘一直在等你。”
莫昕卿一脸诚恳,凝视阿九的目光中盛满真挚的歉意。一派坦诚,让人不忍责怪于她。
“您先听我说,我晓得娘不是想同二姐姐的生母。爹先前过世的嫡妻相比。”阿九小手堵住姜氏的嘴。认真的说道:“您怪爹纳周姨娘,还同周姨娘生下八姐姐,即便您陪爹十余年。您也是怪他的。”
“起来吧。”
“既是如此,你怎么不在太夫人跟前侍奉?听你姨娘说,太夫人离不得你。”
姜氏把手腕递给阿九,起身道:“卿姐儿说得是。阿九啊,你真该同你八姐姐多学学。”
“寻常二小姐来没见等她等太久。”
姜氏眸色隐晦不明,把阿九的手拽下来,“我做你爹的妻子不合格?”
“九妹妹姿容出众。又是母亲和父亲的掌上明珠,怎会赶不上我?”
“按礼该同母亲请安,我来迟了。”莫昕卿笑意不改。亲近去拉阿九的手腕。略带几许俏皮的眨眨眼,“母亲若怪罪于我,还望九妹妹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方才莫昕卿躲在余庆堂门后窥见阿九,此时瞧得更清楚,莫昕卿不由得心中一紧,面上一如既往挂着甜美婉转的笑容,莫盺怡有一股不弱于她的气质,也许比她更强。
莫昕卿就在旁边把阿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常年练就的耐心差一点被阿九戳了一个窟窿。低头紧紧抿着嘴唇,怨恨的目光一闪而逝,默默跟着前面亲密的母女向余庆堂走去。
“娘说得是。”
“我同八姐姐不一样,学也学不像。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阿九揉了揉额头。这件事比哄娘回心转意还艰难,莫不是她要处处抢莫昕卿的风头,以风头盖住她?以更耀眼的风光让旁人无法注意莫昕卿?
“夫人,八小姐到。”
回京路上的波折让阿九的变化有些大,就连姜氏都跟不上阿九的思路。
“嗯。”
姜氏早已经从炕上起身,不过疏懒不改,靠在大红挑金线绣万福的迎枕上,乌鸦鸦青丝挽髻,露出姜氏白皙脖颈,被她那双眸子看着,让人很难再记起姜氏只是中上的姿容。此时姜氏才展露她全部的风华,面对骄横的韩国夫人,姜氏一直是谦卑听命的。
姜氏不是不想推开她,奈何暖玉生香一般的小人儿最是缠人不过。
姜氏眼眶微热,摸着女儿柔滑的脸颊,“你还不懂,不过,你将来不必学我。”
“怎么了?不舒服?”姜氏慎重的感觉女儿额头的温度,随后更是额头相抵,“不烫。”
莫隽咏含笑点头,同样显得对莫昕卿高看一眼,亲密程度比对莫昕岚嫡亲妹妹更深。
“不是。”阿九忙摇头。
太夫人是一位头发花白,面色微黑,皮肤甚是粗糙的老人,就算她穿着绫罗绸缎,头带贵重的抹额,也无法掩盖她身上的村妇气息。
“古礼?”
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山观虎斗,可阿九不愿意莫昕岚被动的同莫昕卿交火,若莫昕岚主动为之,她也不会阻止。
“回母亲的话,尚未睡醒。”
姜氏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拂过她娇俏的眉眼,阿九被舒服的眯着眼儿,姜氏无奈又疼惜的问道:“阿九,只跟着娘不好?”
阿九希望过得日子或是说阿九心目中的良人特质,姜氏大约有数了,以前打定在娘家侄子中选恐怕多了变数,娘家侄子固然不敢对阿九不好,然侄子不大配得上阿九。
鸳鸯?姜氏狐疑的看了莫昕卿一眼,莫昕卿道:“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一直侍奉祖母,在老宅甚得脸面,玩笑时,几位在老宅的堂姐也会称她一声鸳鸯姐姐。”
阿九也不由得慎重起来,古礼是曾经第一强国北燕的传承,自从北燕被神武帝灭国后,繁琐传承悠久的古礼便逐渐失传.
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上,莫昕卿收敛一身的骄傲,如同在嫡母手下战战兢兢的小庶女,不敢有任何儧越之处。
“像卿姐儿不好?”
过世儿媳妇的嫁妆虽然在,但因姜氏做继室,嫁妆全部登记得详详细细,就算一根针都记录再案,老太太根本插不上手。
莫怪她生母周姨娘几次在姜氏母女身上没能讨得好处,果然,她们母女都非寻常人。
她怕姜氏多想。心里对莫昕卿越发在意,神武帝对勾结北燕等国余孽的官宦绝不曾手软。这件事……太过严重,不管怎样都不能泄露半分消息。
门口的鸳鸯不满的皱眉。这位当家太太连门不让她进?谁不知她说得话比寻常主子还管用。在老宅,就是少爷也对她笑脸相迎。
“收声,让母亲听到仔细你的皮。”
姜氏可不见得会给这位‘鸳鸯姐姐’面子。
“……哎。”
姜氏洒然笑道:“都不是。你想我如何?”
阿九抚掌,道:“我一会去写十张大字。”
莫昕卿规矩的叩首后,缓缓起身,低眉顺目垂手站在姜氏身边。
“问她有何事?”
阿九笑盈盈的说道:“八姐姐着实难得,莫怪祖母最喜欢最看重她。八姐姐为家宅和睦,不惧苦,不惧委屈,爹知晓一准高兴。我同八姐姐相比,心性上相差太远。”
莫非她太小看京城名媛?
“不是不好,只是阿九也想要爹嘛。”
莫昕卿回来的很是时候,过两日便是长公主府上瑶台凤宴,即便请帖都发下去了。以韩国夫人的能耐不难再给她弄一张帖子,就算莫昕卿没得帖子,阿九和莫昕岚也不能不带她一起去。可寻常倒罢了。一旦莫昕卿言行被人看出端倪,又该如何交代过去?
“又在胡思乱想。”
阿九向莫昕卿勾起嘴角,只是那丝笑露出的几分的轻蔑,嘲讽。
“练字可以锻炼心性,做到荣辱不惊。纵使旁人误解,承担所有的过错,也百般无悔。”
大出风头不符合阿九的计划,也太遭人恨,以她此时的背景即便她能艳压群芳,也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闺秀们的记恨之心。
人一旦过于在意,便是紧张。
“好啊,好啊。”
有时她常想,若是小周氏做了继室,莫家一定比眼下富贵,至于后来姜氏的父亲中状元,做大官,远没有金银田产对她影响大。
“争取过,即便不如意,也不觉遗憾,娘……您该给爹一个机会的。”
阿九又向姜氏怀里钻了钻,闷闷的说道:“不能因为八姐姐和周姨娘,以及祖母她们,娘就嫌麻烦而推开他,其实爹也很可怜。方才若不是我呛声,娘如今会在余庆堂大杀四方吧。”
周姨娘虽是难缠,但并没超出正常水平,莫昕卿……阿九忍不住想到方才在街上杀伐果断,光芒四射的她。
“小小年纪,端是不凡,听说她大半日子去老家陪伴你祖母,并非我目中无人,你祖母教不出卿姐儿,方才我仔细瞧了,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一股古礼气息。”
“母亲问起,我会以实相告。”莫昕卿眼里不揉沙子,“是不是制你的错,母亲自有定论,便是求饶讨人情,你也不该讨要在我身上。”
“夫人,鸳鸯到了。”
阿九经常陪莫冠杰看邸报,姜氏对邸报不感兴趣看得不多。阿九无法忘记邸报上记载的血衣教。梅花盟等以光复故国为己任的秘密组织。
“三哥哥。”
“娘怎么责怪八姐姐?这许多人都对八姐姐另眼相看。娘不敢对你如何,不怕又以犯官命妇的身份跪迎命妇?”
“八姐姐。”
姜氏无奈的摇头,“你脑袋里的念头越发古怪,就连我都看不透。记得在江南时,你很乖巧的。”
“您原本就很厉害,也很……”阿九停顿一会,悄悄抬起眼睑,瞄着姜氏,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一只生恐惹主人不喜欢的猫。
姜氏簇起双眉,“卿姐儿也别什么都自己担着,仔细闷出病来,莫家子弟齐心协力,才能使得家族昌盛,单凭一人,再多的赞誉不过也只是昙花一现,不得长久。”
“不烫就不是脑袋发热,狂妄自大。”
“卿姐儿伶俐聪慧,又是尊重嫡母的人,我就在她眼前给韩国夫人请安,她怎会太让我没脸?”姜氏把阿九揽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她后背,“以前我以为岚姐儿的性情不好说,没准会把我当害死她娘,占了老爷的恶人看,如今看她虽是心事重了些,言行规规矩矩,不亲近我,也不仇视我,对你也有几分真心,就冲这条,该给她的,我不会少了她一分,该教她的,我会代替她亲娘教她,自然是不是听得进去,相信我,在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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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姜氏也不可能对莫昕岚同阿九一样尽心尽力,恨不得把心都掏给阿九。
莫昕卿淡淡的说道:“你忘记本分,忘记最基本的规矩,若你是我跟前的丫鬟,我必是不容的。”
“对祖母孝心上,我不如八姐姐良多。”阿九淡淡的点破莫昕卿隐瞒的‘真相’“就冲八姐姐这份心。我娘也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