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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帝出身草莽，虽有开山王沐逸辅佐，但一时半刻领悟不到古礼的精髓，神武帝也反感古礼的繁琐，沐逸过世后，他行事越发的放纵，上行下效，帝国如今懂得古礼的人不多。

即便姜氏一派恭敬的向她见礼，她也觉得自己矮了儿媳妇一头。

老太太无视一排跪在自己身前的孙女，孙女，抹泪道：“我听老二入狱的消息，痛不欲生，什么都顾不上匆匆忙忙赶到京城，累得身上似散了架，骨头没一处不疼，可你……儿媳却无动于衷，这几年你是怎么跟着老二的？就不晓得劝他？不是你不贤，杰儿万万不会入诏狱。”

在富贵的余庆堂，在文雅沉稳的儿媳姜氏面前，越发显出老太太几分鄙俗。

姜氏在进门后，莫冠杰就带着姜氏履任，一走就是十余年，让老太太想给姜氏下马威的机会都没有，她曾想把周姨娘给莫冠杰送去，谁知被莫冠杰拒绝，这些姜氏都没出面，但老太太晓得自己儿子性情，若没姜氏在背后撺掇，莫冠杰万不敢回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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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笑容婉转，然莫昕卿可不敢把她当做心情柔软的嫡母看待，小心翼翼的措辞回道：“祖母只是见我孝心可用，这许多的孙女哪一个跟在祖母身边都使得。方才不曾拜见母亲，又让母亲侯在外面，着实是我出事不周，祖母歇息前就吩咐过，先请母亲进门，可我竟然疏忽了，还请母亲责罚。”

“八小姐……奴婢不敢多言。”丫鬟吓得脸煞白，“奴婢只是为您委屈……旁人没听见，求八小姐饶过奴婢。”

莫昕卿眸色凝重，随后无怨无悔的说道：“母亲不怪我就好。”

阿九拽莫昕卿进门，心底对这位同自己年岁相当的八姐姐格外的重视，若她内心和言行一致，像她这样庶出的姐姐哪里去找？

姜家就是除了首辅，还能有世袭国公富贵？

阿九不大敢面对姜氏，莫昕岚虽是也很好，但想赢莫昕卿太难。

完了，娘生气啦，怪自己只记住爹的话，忘记了娘，阿九大大清澈的眸子眨呀眨，耷拉下肩膀，可怜兮兮的宛若被抛弃的猫儿，若她如猫儿耳朵也会耷拉下来的，甩掉绣鞋，把飘香的手炉抱在怀里，爬到姜氏身边，不二话的往她怀里钻，“闻闻阿九香不香，娘……”

没有婆婆喜欢善妒的儿媳妇，常年在地里刨食的老太太尤其如此，别看莫冠杰在儿子中最争气，也给她挣得诰命的身份，可她并非最疼二儿子莫冠杰，总想着给长子多拿点好处。

莫昕卿亲热熟稔的唤道。

“太夫人可醒了？”

“还有这事？”

“八姐姐若有神秘的师傅，于莫家是一个很不好的事儿。我并不嫉妒或是羡慕八姐姐懂得多，品貌远超过我，而是担心教她的人另有所求。陛下剿抚各国残余势力二十余年，除了南陵余孽占据海岛外。北燕。东辽的残余势力大多化明为暗，他们并没放弃颠覆帝国。”

何况他们大多同神武帝有灭国之恨，一统天下结束乱世割据是大势所趋，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忘记亡国痛楚。

在进余庆堂之前，阿九眼角余光扫过莫昕卿，同姜氏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母女心里都对莫昕卿的表现很警惕。

八小姐莫昕卿穿戴不如二小姐贵重，可偏偏让人印象深刻，便是旁人想模仿也学不来八小姐，只能沦为东施效颦。

尾音带着特有的娇憨，软绵绵的甜极了。

温暖如春的屋子，姜氏褪去罩外袍，斜歪在暖炕上，阿九献宝似的捧着添加香片的手炉走到姜氏身边，巴结讨好般说道：“娘，闻闻香不香？我自己制得香料。”

从姜氏进门，老太太就不喜欢她，原本好好的娶国公爷家千金，结果……结果精致漂亮的小周氏竟然做了妾，弄得老太太眼巴巴盼着的小周氏的嫁妆顿时少了许多。

“积极一点，争取一点。把爹放在心上一点。”

小周氏容貌比姜氏强百倍，又善解人意，哪个男人不爱？

“嗯。”姜氏肯定的点头，喃喃的自问：“谁教她的？”

咦，怎么不是想着达不到艳压群芳，而是嫌麻烦？

莫昕岚同莫隽咏站在一起，莫昕岚主动对姜氏福礼。

姜氏忍不住笑道：“大杀四方？说得我仿佛很厉害似的。”

这丫头比在江南时，聪明太多，志向也高了许多，连她的心事都能看透，姜氏有点措不及防。

“你练字就练字，提卿姐儿作甚？”姜氏晓得阿九鬼主意多，言辞犀利，既然阿九想还莫昕卿一个下马威，她当娘的还怕了不成？

阿九撩开帘子，莫昕卿此时正好抬头，两人目光碰到一起，彼此多了几分慎重，莫昕卿先笑道：“九妹妹？！”

“母亲。”

阿九盯着姜氏看，“若我说，这世上能配上娘的人恐怕不多，您已经嫁给他。该积极的面对一切问题，爹……并非不值得娘托付终生。我之所以记得爹的话，一心留住娘。的确是我偏心，可我偏心的对象。不是爹，而是您。”

“莫昕卿给母亲请安。”

奈何寻遍天下也难寻到肯为神武帝名典古礼的人。

人不是没有，而是大多自持曾经高贵的身份。看不起山大王土匪出身的神武帝。

莫昕卿不是拒绝不了韩国夫人相送，也不是刚回府就想借着韩国夫人给姜氏下马威。只怕她们的祖母不愿意轻车简从的回京，姜次辅入诏狱的消息，祖母不可能不知，此时她不必再顾忌姜次辅，身份上无法百足婆婆的派头，她便拉韩国夫人壮胆。

她满腔的愤怒，多年的积恨直冲姜氏而去，莫昕卿低头掩藏起嘴角的弧度.

论起来莫家因莫冠杰而摆脱农夫境地也不过十年，老太太早些年一直侍弄庄稼，受过苦，就算现在荣养，早年的习惯也难以改变。

说得仿佛她不屑进门似的。

门口的丫鬟轻声通传，八小姐通身的气派，又得韩国夫人看中的荣宠着实让莫宅上下的人羡慕。

原本莫昕卿主动来九和居，占了先手的优势，谁知阿九一句姜氏等着她……局面立刻反转，姜氏显得高深莫测，莫昕卿‘自投罗网’，失去先机。

“八姐姐真真是难得。文武双全，又孝心可嘉，同你站在一起，我都有几分自愧不如。”

姜氏疏懒的应了一声，赖洋洋的不乐意搭理一向放在心上宠着的阿九，从炕桌上随手抽出一本古卷，慢慢的翻看着。

“阿九。”

阿九靠近姜氏怀里，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脑袋上，“娘，摸摸看热不热？”

“啪。”

姜氏摇头道：“许是你想多了，卿姐儿得了机缘受高人指点才显得不凡，别说她，就是你爹都不值得那些人看重。”

有意思，阿九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二姐姐只怕也感觉出来了，姜氏心里一动，阿九却握紧姜氏的手腕，轻轻摇头，姜氏皱眉盯着阿九看了半晌，“进门后，要乖一点。”

“以前娘许是以为是周姨娘为八姐姐谋划。”

莫昕卿见过许多成名的名媛闺秀，唯独在莫盺怡面前，她会紧张，心跳得很快。

最近几年，神武帝坐稳天下，反倒记起古礼的好处，拼命想给皇族脸上贴金，大兴礼仪。

“京城的人和事儿，不让我意外，早就做了准备。唯独卿姐儿……”

阿九眉梢微挑起，“鸳鸯姐姐好大的架子呢。”

“还说偏心我？张口闭口不离你爹。”

“娘。”

鸳鸯不硬不软的说道：“太夫人想见夫人，让奴婢知会您一声。奴婢还得回去侍奉太夫人，就不进门了。”

姜氏叹道：“你的小脑袋装得竟是些这事？我和你爹的事儿，你少操些心。”

还不是姜氏善妒才把小周氏留在京城。

“你祖母和卿姐儿是韩国夫人亲自送回来的，韩国夫人……果真威风得紧，没怎么说话却让犯官之妻跪了半晌，不是卿姐儿出面为我说话，直到韩国夫人离开我都不见得能起身。”

莫昕卿毕恭毕敬的答应下来。手心快被自己指尖划破了。

“不必。”莫昕卿亲和的一笑，“母亲许是有事，左右我不着急。你是母亲跟前的丫鬟，你贸然为我闯进去，让你为难，也让母亲责怪我不守礼一时半刻都等不起。”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没坚决回绝韩国夫人的好意。”

莫昕卿低头宛若没看到一般，略显木讷，全无以往的灵性。

阿九翻身而起，瞪大眼睛去看姜氏的膝盖，小手更是摸到膝盖，“您有没有受伤？”

“多谢母亲。”

阿九跪在姜氏身体弯起的地方，扬起小脸，“娘不在意父亲！”

“快些进去说话，省得娘等着急了。”

“那阿九想让娘整日捧着醋坛子，束缚住你爹的手脚？”

“您舍得让我像八姐姐？”

“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九妹妹，鸳鸯不知分寸。等我回了祖母，祖母定是要罚她的。”莫昕卿轻声说：“若九妹妹一心罚鸳鸯。祖母骤然离开鸳鸯，又刚到京城，我担心祖母不习惯。”

“也不是。”阿九再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