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昕卿原本心中就存着事，此时听见阿九的话，不由得心底咯噔一声，静静的看着掩藏起好奇之色的阿九，她此时不像是在姜氏身边的撒娇的模样，冷静，从容，给莫昕卿莫大的压力。
“九小姐。夫人让人送来的冰糖燕窝。”
“原本我想让阿九抄写的。可这魔星活泼好动。”
莫冠杰嘴角微抽，这惊喜着实有点大。
“本来就很生疏，容易误会重重，虽是至亲血脉却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一时之间她的确无法信任我。不过，我相信她迟早会明白的，我和娘从没有过害她同三哥的心思。”
莫昕卿心想真该让二姐姐来看看。
“莫兄完成陛下重托，高升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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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惊喜的点头，“我去接。”
“是。”
“卿姐儿看呢？”姜氏问莫昕卿，“阿九太过好动，若能因抄写佛经安静一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略知皮毛就很厉害了。”
“九妹妹……”
“我不晓得八姐姐有何依仗，也不知谁在背后教导八姐姐。奉劝你一句，人心叵测。莫要害人害己。”
莫昕卿低头低笑，“九妹妹是一定要为难我？就不能安静的过日子么？”
“女儿不敢。”
不求完全占据莫冠杰的父爱，只求不再留有遗憾。
“皇上并不想知道汉王谋反的事儿，你饱读圣贤书，该清楚一句话，兴百姓之福，乱百姓之衰。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陛下一统江山，尚有残存的余孽意图恢复四国割据的局面，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何读书，为何入仕为官。”
这句话。总会换来姜氏越发柔软宠溺的微笑。
即便是周姨娘为莫昕卿不平，老太太强留她在身边，莫昕卿总能找到脱身的法子来给姜氏问安。
离着近了，她看到阿九原来不是在练字，而是在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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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的查看买卖的凭证，还是有迹可循的。
“如意，你侍奉她们去东厢房。”
姜氏似笑非笑的抬了抬眼，“卿姐儿不必怕我为难你，也不必担心我追问你从何处学得梵文，你有此机缘，我同老爷都高兴，阿九和岚姐儿一样也有各自的机缘，这些请求不得，阿九虽是我亲生，我从未想过全天下所有的福气都归了她，你和岚姐儿出众，我脸上也有光彩。许是将来哪日阿九还得求助于你们。”
可是阿九还是不怎么放心，莫昕卿也不是善茬。姜氏掌家依然能同外面互通消息，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一心侍奉老太太，很难相信莫昕卿只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盘账。如何打理庶务等事儿，姜氏会一点点的，仔细的教给莫盺怡。
两人对视了半晌，都想从彼此的眼中发现些许端倪，或是让对方臣服。
姜氏探身从发愣的阿九手中取过毛笔，责怪：“别弄花了账本。”
“嗯。”
莫隽咏按了按额头，“往后再想看书，你便直接来外书房就是。”
阿九打过招呼后。离开外书房。莫隽咏怎么同莫昕岚说。她不再理会，用书卷敲了敲额头，二姐姐有戒心倒也不稀奇。回房后，阿九把尚书注解放到一旁，重新拿起那叠‘证据’，锦衣卫是伪造证据的行家。自然不会有明显的漏洞。
阿九悄悄的抬眼，无论从表情，还是动作都看不出莫昕卿的任何破绽，听不出莫昕卿勉强虚伪，若不是阿九总是无法对莫昕卿放心，八姐姐恐怕是最完美的庶姐。
“委屈什么？”
“看看，我一说她。她就一堆的借口理由，还不是懒散？”
“不，让你三哥去，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姜氏吩咐下去后，眼看着两姐妹捧着梵文经书出去，纳闷之色一闪而逝，不管阿九想要做什么，她都会在背后支持唯一的宝贝女儿。
莫昕卿并非第一次踏进九和居，虽是老太太依然同姜氏较劲，但她每日对嫡母姜氏晨昏定请从不曾落下，宛若最最循规蹈矩的庶女，不敢越雷池分毫。
莫宅主院，九和居一如既往的舒适，温暖，并不奢华的摆设很好的衬托出女主人的品味。
阿九笑道：“看了我娘行事后，我明白刚柔并济才是王道。有时候，我太过固执，太相信自己，反而看不通透。”
“我是觉得娘变了。”阿九并不是嫉妒莫隽咏得父亲看重。
阿九显是伸展胳膊，然后接下燕窝，“我正饿着呢，还是娘疼我。”
阿九举起手中的书卷，仿佛没听见莫昕岚方才的话，“来寻两本书看，外书房的书果然很齐全呢。”
她想先装傻试探阿九，“害无辜人的性命是要偿命的，佛经上大多不会说，但帝国律法上有量刑标准。”
“二姐姐，我先回去啦。”
“母亲说得哪里话？女儿怎敢怪您？况且二姐姐邀女儿一起去辅国公府。女儿前些天已经拜见过外祖父他们了，留在母亲身边尽孝更合女儿心意。”
莫昕卿含笑乖巧的弯了弯膝盖，声音婉转悦耳，不见任何不能随莫昕岚回辅国公府的气愤，“您换女儿来有何吩咐？”
莫昕卿并没回应阿九，重新提笔道：“我比不得九妹妹。得尽快把母亲安排给我的经书抄写完。九妹妹若是觉得无趣，便先离开吧。抄写经书需赤城，佛祖才会能达成所愿。”
姜氏好笑的揽住阿九。抓牢她微凉的小手，“被卿姐儿气到了？用不用娘帮你报仇？”
阿九抬手压住莫昕卿，冷声道：“为一己私利，罔顾人命，践踏律法的人，决不可姑息。”
阿九已经承欢膝下莫冠杰十余年，如今也该是他们兄妹尽孝的时候了。
“夹在老爷和夫人之间，一片好心还被二小姐误会，二小姐今儿去辅国公府上，不知会说些什么呢。”
莫昕卿进门便见到，姜氏身穿半新不旧的宽松褂子，梳着略显疏松的坠马髻，柔柔的目光注视着伏在炕桌上写什么的阿九，时不时的姜氏会指点阿九哪里算错了。
“娘。我想随着八姐姐抄写梵文。”阿九提出要求。
也许不是姜氏，莫昕卿永远无法相信姜氏会对莫昕岚掏心掏肺的好。她的目光扫过阿九，能让姜氏改变主意的人只有一人、
阿九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姜氏道：“你父亲更愿意看到你三哥去，他毕竟是莫家的子嗣。”
“母亲？！”
莫冠杰过得很滋润，不为缺银子烦恼，想来嫡母姜氏功不可没。
“岚姐儿去辅国公府邸，也是孝，同你留下是一样的。”
姜氏随莫冠杰外放十余年，每年都会往帝都送银子，莫昕卿听说莫冠杰嗜书成癖，又自助寒门学子。本身为官很清廉，若是光靠着每月的俸禄。只怕连他自己都养不活。
“明知故犯，岂不是罪加一等？”
“九妹妹为何这么问？”
“您心里有分寸就好。”灵珊道：“真怕您总是心软，对人一退再退。”
面对阿九时，她一样很客气，几次三番同阿九示好并未得到回应后，她并没再纠缠下去，同九妹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她万万没想到姜氏对莫昕岚……会如此‘维护’，从寻常时姜氏对莫昕岚的生疏完全看不出。
姜氏无奈宠溺的摇摇头，看向莫昕卿道：“此事就劳烦你了，我信得过卿姐儿。”
莫昕卿缓缓的笑道：“你这话说得很对，九妹妹的才学远超过我。”
“阿九一心想要堂堂正正，想要公平。”姜氏叹道：“这本是没错的，然世上最多的就是不公，这点你可曾想过？你父亲和你外公明明没有犯错，可他们因为种种理由被陛下关进诏狱里，这你还不明白么？”
莫昕卿扫了一眼，“佛家戒杀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阿九怔了好半晌，慢慢退出姜氏怀里，“我想我明白了。”
直到现在，莫昕卿没有必胜的把握同姜氏撕破面皮，装也要装出最低调的庶女出来。
你有证据么？！莫昕卿眼底闪过锋芒，宛若回到当街射箭时，阿九并不为所动，淡淡的回了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姜氏把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给阿九，除了信任阿九外。想也是要锻炼自己的亲生女儿。
等她赶到外书房时，见莫隽咏后，直接道：“三哥，您一定要去接父亲，便是母亲不准，您也一定要去。”
证据大部分都是陆叔叔伪造的，便是对她有利，到底她意不平。
她对把生母周姨娘压在京城十余年的姜氏很敬畏，也很诧异二姐姐莫昕岚以及三哥莫隽咏的改变，一切的变化并没让太过震惊，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既是一辈子都要同他纠缠，将来还要入莫家祖坟，受后人香火，我自是盼着莫家能好。”
“……”
莫昕岚吃惊的睁大眼睛，这还是那位觉得女子读不懂深奥圣道的三哥么？他虽不敢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一直坚持女子就在后宅相夫教子，不是不可读书，但女子不必科举，读四书五经等经文是浪费功夫。
“女儿自然是愿意的。”
莫冠杰说完，离开欧阳珧的牢房。
阿九方才手中拿得就是尚书注解。
阿九向莫隽咏看去，“三哥，这几卷书我看完后再还你。”
“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