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昕岚嘴唇蠕动。不在意的一笑，“母亲一直很厉害。九妹妹最得父亲的宠爱，她最小，又是父亲一手养大的，自然比你我更得父亲的心。”

老太太总是时刻提醒莫冠杰。不要忘记长兄为他的付出，但凡不如老太太的心意，莫冠杰就会被她念叨。

“她是我母亲，刚从老家来京城，有失礼之处，还望陆贤弟海涵。”

莫冠杰点点头。抿了一口茶，避开周姨娘幽怨。含情的目光，“这些年你照顾咏哥儿他们兄妹，辛苦了。”

“这些事，夫人拿注意就好。”

莫冠杰道：“夫人的性情我晓得，母亲，为儿子着想，您别太过为难于她。”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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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一直更注重药膳，轻易不会让莫冠杰多吃。

“陆贤弟，误会，误会！”

“你们不必多礼。”陆天养直接打断莫冠杰儿女的行礼，“我还有事，莫兄。我先告辞了。”

“夫人的心思，我晓得。”

“女儿只是……只是不想您同锦衣卫的人牵绊太深，您重情重信，为您心中大道不惜牺牲一切，女儿担心你被人利用。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您才是莫家的主心骨。”

阿九瞄了备受刺激的周姨娘一眼，谁让周姨娘是妾呢。

这是要将里里外外都不许旁人插手的节奏么？

一簇红晕爬上姜氏脸颊，挣脱开他手，扭身道：“进屋去吧。”

周姨娘见到姜氏和莫冠杰眉目传情，心底更是悲凉。

阿九略带几分惊讶，看着莫冠杰再宣纸上写字，“放妾书？”

“留在江南的物什早就送到了京城，书卷是阿九同咏哥儿一起放的。”

“以后有夫人在，可就没那么多油水了。”

老太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当初还不如娶村子上的小花过门，她当年可是村上一枝花，模样长得俊俏，又能干活，孝顺我，你是不知道她最是能生的。”

“你说姜氏的父亲能做首辅？”

她隐隐看到九妹妹入京后对三哥的影响。

“老爷看进京的奴才该如何安置？吴妈妈一家侍奉了许多年，便是老爷被锁拿进京也没想着离开。”

莫冠杰摆手道：“后宅的事情，夫人做主，不必知会我。”

“母亲！”

莫昕卿抬头含笑，“三哥哥微言大义，大善。”

“……陆大人救下父亲，于莫家有恩。”

“我早说过，不必谢。”

纵使她嫉妒阿九，也不会当着莫昕卿的面表现出来，“八妹妹最好摆正心思，该是你的，别人夺不走，不该是你的，你也抢不去。”

莫冠杰一直对母亲不抱有任何希望，要不然他也不会十余年不肯把老太太接到京城来。

莫冠杰先扶着老太太上马车，他直接被老太太拽到了马车上，一路上他只能听着老太太哭诉，哭她命苦。守寡多年，好不容拉扯长大出息的儿子有危险，做儿媳的却不闻不问。

莫昕岚双眸隐现水雾，亦有几许悲凉，让看到她的人都有几分异样的沉重感。

即便如今因他莫家挺起了脊梁，在老家家财万贯，步入书香门第之家。他关照子侄，这一切都抵消不了老太太的怨念。

有个过目不忘的女儿，莫冠杰找书时会省下很多功夫。

阿九扶着姜氏的胳膊站在下跪的仆从中间，鹤立鸡群甚是显眼，莫冠杰一眼就能看到她们母女。

莫昕岚记起上次来看诏狱探视莫冠杰时，父亲对陆阎王天纵奇才的评价，父亲很在意他：

莫隽咏被赞后，俊脸微红，越发显得丰神俊秀，莫冠杰眼底的欣慰之色更浓，再多加教导，不愁他自己后继无人。

“咏哥儿，明日我靠考较你功课，以后我亲自教你读书。”

除了姜氏母女没到外，莫冠杰所有的儿女都随着老太太赶来接他出狱。

“父亲，哥哥身边还缺一个侍奉笔墨的书童，不如让常恩去吧。”

阿九随着莫昕岚起身。站在一旁，莫昕卿站在阿九身后，便是她比阿九年长。也无法越到阿九身前去。

莫昕岚上前福了一礼，对总是为难开国勋贵的陆阎王实在是很没好感。尤其是陆阎王几次为刁难外祖父和舅舅，更是让她对陆阎王气上几分。

“对，对。”

莫昕卿默默叹息一声，让奴婢护送老太太回后宅，她陪着周姨娘一起站在原地。

莫冠杰点头赞了莫昕卿，随后对发楞的莫昕岚看了半晌，终究因愧疚无法说她不是，毕竟她同外祖父家更亲近一点，也难免对陆贤弟憎恨。

“我儿……”

毕竟要放在唯一儿子身边的人，莫冠杰还是很慎重的，尤其又是伺候笔墨的，问莫昕岚：“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

每次莫昕卿和周姨娘回辅国公府都会送给她许多闪闪发亮的珍玩，宝贝，金银珠宝她更是藏起了不少。

阿九……同她相比略显娇俏。天真了，便是同岁。阿九也有成熟睿智的一面，但更多时就是个被父母娇惯的小丫头。

“当年我就说姜氏是个福薄的，你不肯听，迷了心窍似的非要娶她。如今不是被我说中了？她眼里不仅没有我这个婆婆，这些年也只给你生了一个小丫头。听说她父亲也进了诏狱？你看看……若是同辅国公再联姻，今日我儿许是早就做了大老爷了。”

姜氏从没孝敬过她好东西。

莫冠杰放下茶盏，起身对一直沉稳的姜氏道：“留在江南的书卷可曾送到？陆贤弟送了我一箱子书卷，我得先把书卷整理好。”

随后下车的莫昕卿叹服般的说道：“还是母亲和九妹妹厉害，懂得父亲的心思。”

莫冠杰官职还没定下。但注定高升。

莫冠杰重新梳洗过后，坐在九和居正房。

莫冠杰哈哈大笑，挺起微膨的小腹，“看得挺准，诏狱是个好地方，你陆叔叔关照我，锦衣卫有钱什么都买得到，我里面可是没少用好东西，又没你娘在身边看着，除了读书外，去不得别的地方，自是要胖的。”

莫昕岚便是没心思同姜氏争，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莫宅中门大开，两辆马车从外面驶进来。仆从按照规矩的站好位置，等到莫冠杰下马车时，跪倒一片，“恭迎老爷。贺老爷高升。”

“爹决定了？”

她哭长子为莫冠杰积劳成疾，有早逝之兆，幼子为莫冠杰早早辍学……这些话，莫冠杰自己都能倒背如流，因他外放为官。几年不曾再见母亲。没想到母亲的习惯还在。

这年头官已经不容易做了，再有个添乱，不知分寸的老太太，莫冠杰可没信心能护莫家平安。

“你听见没？！”

莫隽咏等兄妹跪了一排，正式给父亲磕头，莫冠杰见儿子英挺俊秀，女儿钟灵敏秀，模样出众，满意的笑道：“起来。都起来。”

“常恩忠诚护主，哥哥以后便明白他的好处。”

“嗯。”

“陆贤弟……”

从他不顾老太太反对，执意上书院求学后，老太太就没少念叨他不知劳作。念叨他不顾莫家，念叨他把养家种地的重任扔给兄长……

“还是二姐姐想得明白。”

并非父亲爱母亲爱到无视任何女子的地步，而是做妾的周姨娘很难再入莫冠杰的眼儿。

老太太道：“她不惹我，我便不理会她。为了你，我万万不敢得罪首辅。不过你大哥他们进京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他们在你身边，也是你的臂膀助力，总比外人强些。你侄子和外甥的才学私塾的老夫子没有不赞的，你大哥为你累了半辈子，做人可不能没良心。你对咏哥儿如何，对他们得更好些才是。没你大哥，哪有你今日？！”

陆贤弟看着内敛，实则性情高傲，能入他眼的人不多，不屑勉强得来的侄女，还不如保持现状为好。

周姨娘单独一人上前，聘聘婷婷的屈膝，一件水蓝色褙子，撒花不落地的长裙把她显得更是清灵脱俗。斜插在鬓间瓒南珠的钗环每一次晃动，都会带有一圈淡淡的光芒。媚而不俗，周姨娘俏脸隐隐有珍珠般的光泽，着实动人极了。

外书房中，阿九把证据递给莫冠杰，轻声说道：“您自己看看吧，娘有多不容易。我听爹的嘱咐，可有人却刨坑害我娘，爹，我能让娘留下，看见不得娘承受含冤莫白。”

莫冠杰点头道：“我还真离不得你。”

莫昕岚暗自埋怨莫隽咏不支持自己，明礼，晓意可赶不上常恩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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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淡淡且恰到好处的柔和笑容驱散莫冠杰方才的郁闷，阿九天真俏丽的向他眨眼。更是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来。

莫冠杰开口，莫昕岚在旁边狠狠的拽了他一把，低声道：“父亲为清流。陆大人是锦衣卫，君子之交淡如水，交情甚密，于父亲故然不妥。对陆大人也没好处。”

老太太看出莫冠杰根本没往心中去，不由得变了脸色，“我说得话，你到底听到没有？姜氏和阿九真真是很不孝！临老，临老，你还让我受罪儿媳的欺负？我还不如回老家去……”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住了口，好不容易来到京城，怎么都不能再被送回去，帝都哪哪都好，比老家富贵许多，况且只有她在京城，长子幼子以及守寡的女儿才能跟过来。

即便刺痛了她的眼儿，她也不想离开，总盼着莫冠杰能看到她。

这点也促成莫冠杰总是同陆阎王偷偷会面，顺便解馋。

等莫冠杰得到仕途上的好处，自然会看中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