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对侧好奇地盯着轿外热闹的女子,婆子内心深处的酸涩才慢慢淡去,取而待之是庆幸与欣慰。
这人都到家门口了,再来追究是真是假,这不是闹笑话吗?
当时只有她最清楚娘子的病有多凶险,有一阵甚至连脉搏都探不到了,既没有平日里发病时的大汗淋漓,也没有惊恐梦呓,娘子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当真和死人无甚区别!她才不得不紧急告知公子动用禁术!如若当时再举棋不定,慢了哪怕是半个时辰,恐怕长风将军独留的这点子骨血早就没了,现如今想来都是后怕!
“哦,这绢花呀,哪里能是那藏珠阁的东西,只不过是前儿个姐姐托人捎来的小玩意,嫂嫂若是喜欢,等会我挑几样更好的给您送去!”
不待那官爷反复思量,尘素婆婆稳步走上门前,仔细扶了扶头上桃木素簪,深吸口气,轻轻地敲了三下这红漆半旧的房门。
此刻,高坐马上的官爷也是一脸纳闷!你说这大户人家,好不容易找着的正经娘子归家,偏偏放着庄重、阔气的大门不走,让个愣头愣脑的小厮带着绕了半天,带到半旧不新又狭小简陋的后门,这还不说,到了这么久了,既没有半个迎接的下人,连那后门都是紧闭着的!还有带路小厮,你马车还没停稳,他早已一溜烟的跑远了!
她不顾半香半拦着的轿帘,正准备钻进车里,不想车里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女子,却是一把掀起轿帘。
“谁啊,这一大早的!”里头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
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二房老爷连连打了打哈欠,漫不经心地道,“大哥,依小弟看来,还是先把那女子接进来再说。”
想着十数年前来此地时,这街道怕只有如今的一半宽,城里的规模也远没有现在大,更别提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吃食物品了。那时的道上,熙熙攘攘的难得有如此热闹的时候!可那时的王家娘子却是最爱热闹的,总吵着闹着要上街,可惜,最终也没有留在这片令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这……真是那南方一代的豪门旺族——将军府苏家??
陈氏轻笑出声,正准备着反唇相讥,却见院里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顿时,小丫头盯着娘子略显紧张的面上喜出望外,兴奋的几乎完全挑开棉布轿帘,一个劲地说着这个铺子漂亮那个酒楼大气,连街边只顾得看上一眼的糖面泥人,都被描述得天花乱坠,最后央求着一定要来街上转转。
虽然现在初看娘子还是有几分呆滞,可再不是之前的神色全无,特别是那双眼睛,咋一看还有几分灵动吶!还有学语发音上,那是大大的进步!如今啊,咱娘子可是能够流畅的唤出那些个简单称谓了,这是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迹!对,这真是奇迹!思及此,婆子细纹满布的脸上,笑意更深了。
尤氏伸手轻轻扶了扶鬓角的绢花,随着她纤纤玉手轻浮缓慢的动作,陈氏的面色更为难看。
“娘子,请……请下暖轿。”再一开口,却是恭敬许多。
也不怪这半香丫头如此兴奋,一来,她们久居山野,平日里虽吃穿不愁,可哪见过这么漂亮热闹的景象;二来,这岑州城也的确是繁华,素有“北帝都南岑州”的说法!
岑州位于霁江以北,背靠楚天山脉,虽与霁州仅一水之隔,可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竟也是耗时半月有余,让人欢喜的是岑州城就在眼前了!
这……这不是将军府大门啊,怎么没见那两头足足有三来个壮汉那么高的青石大狮子?
第四章回家
那媳妇子也是毫不客气大打量一圈眼前庄重沉稳的尘素,心中暗暗一惊,面上却是哂笑出声,继续高声说道:“今儿个,这岑州的县老爷要来咱府里喝茶,大门——不得空!”
“这……这怎么让我家娘子从后门进呢?”马车上的半香忙急急地喊到,看到一大群的下人问也不问一声,一个个就争着抢着搬起那些行李掉头往里走,她很是恼火。
这往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咯!
“不论她是不是三弟骨血,一直晾在门外倒是叫人笑话,接进来再细细查问,不就明白了?”二老爷端起手边的茶汤,轻吹了吹,竟悠然自得地喝了起来。
媳妇子吓得“哎呦”一声,情不自禁地软趴了下去,面色霎时苍白,背冒冷汗。
再说这后院门口,已经等了近半个时辰的尘素婆婆终究是耐不住了,抬了抬手,正准备再次敲门,却不想一直紧闭着的府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是你自找的采集的爽不爽?给你提示了会给随机内容!居然还采集!
此时,将军府正堂内的老爷夫人们齐聚一堂!
“娘子,娘子,快看,那栋楼好高啊,足足有五层吶!”半香指着江边风格别致的高楼,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上头阴沉着脸,半天未至一词的长房老爷蹙着眉问道。
陈氏也不想接那蹄子进府,可如今县太爷都上门道贺来了,难道一直晾在外头?这不是明摆着叫人看笑话吗?就算他们是将军府,可人家是地头蛇,到底还是不能怠慢的!
或者是他们不知道今日苏娘子归家??
就知道府里这些个没脸没皮的事,铁定跟二房脱不了关系!这么多年来,他们哪头哪回不是跟咱们长房对着来?一想到这里,陈氏就不由得狠狠剜了尤氏一眼。
不就是有个姐姐入宫当了个小小的常在吗?有什么好嚣张的,隔三差五的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瞧那轻浮样!
“还不赶紧的,冻着了娘子该当何罪!”
她挑起轿帘,抬头又细看了看有些旧的匾额,努力回想了想,这……这分明是将军府后门!!
陈氏想到这,抬了抬细细的柳叶眉,看着二房尤氏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汤,轻垂的妖媚凤眼里,满是遮都遮不住的幸灾乐祸。
苏家大老爷气急着站起身来,因着急了点,那宽大的暗纹刺金袖口便带翻了旁边的茶盏,“哐啷”一声,上等的五彩细瓷便立马裂成数块。
“你!”半香气得脸色通红,偏生不又知道如何答话,就差跺脚了。
而轿中的半香头听到这声答话,更是搅紧了手中新绣的五瓣桃花的娟帕,看了看娘子清瘦的背影,瞬时眼圈便红了!
旁边正忙碌的丫头婆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惊讶的看着马车前矮下大半个身子的陈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