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落面色肃然，一扫先前的戏谑，也没再喝酒，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柳老没回头，晨风中的身影悠闲依旧，仿佛孙山落的话不过是树间一声虫鸣，直到过了半晌，才说道：“能入张院长眼的，恐怕除了酒鬼，就没别人了。”

柳老的神色终于变得明显了些，略微沉默，道：“魔族余孽重伤险死一事我略有耳闻……”顿了顿又问，“那人多少岁了？”

每年有容国院考核时，各大客栈、各小客栈、各农舍柴屋、东厨茅房，几乎都被赶考之人占满，千亦自然没地儿住，不过，千亦从跟着残夜离开家乡后，几乎就没在什么正常的地方住过，要么是山洞，要么是树窝，甚至有时候睡在鸟窝，醒来的时候正见巨禽“磨刀霍霍”，于是也浑不在意，往城南而去。

到山下，桃花玉露，春风一顾，半洒几许；晨岚轻舞，映新叶，宛若碧波，悄然东流。

小白狗在千亦大快朵颐不到半刻钟时，忽然惨叫一声醒来，因为有狗大仙托梦告诉它，千亦这没良心的正在吃大餐，于是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为美食而生的懒懒，美梦也不顾了，眼睛还没睁开，就顺着香味扑了过去，管他什么玩意，先一阵乱咬再说！

千亦在龙城谷呆了七年，杀了七年的妖魔，残夜说，累了？累了就去人多的地方走走。

十年之后，妖魔占去浩浩神州千万里，正道终于抵住攻势，建九大国，千余小国，数万部落，集中人类之力，抵御外敌。

这日，千亦一人独对旭日，再无人夭折意境；

……

时鸿国为九大国之一，永安为京都，国院名有容。

千亦一路行去，一面走着，一面东方落白。

“不过十七，”孙山落笑着答道，显然很是满意自己看上的这个少年，“此子武力卓群，心性绝佳，同辈难有可与之相比的，只是——”

……

“一人一刀，安然无恙从龙城谷到永安城，算不算有本事？经二十四城，费三十七天，送家书三千有余，一封不落，算不算有本事？斩妖七年，灭魔百千，尸可砌山，血可成河！算不算有本事？！”

本来以千亦的脚程，龙城谷到永安虽远虽险，然一天足矣，不过三千家书，却是大大耽误了他的行程，好在早早便出发，所以到了永安，送完信，仍有一日的时间才会开始考核。

至夜，一人一兽，卧于乱草之中，与春风同.眠。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些日子乃各地考生进京的时候，街市也比往日开张得早许多，千亦走到街市时，叫卖声早已更迭而起，便买了几个刚出炉的肉包，提了两只烤鸡，携上五斤牛肉，三十斤好酒，这才悠悠而去。

孙山落似乎说到了兴致上，一口热酒下肚，又道：“一路八千万，遇妖魔百十波，拿刀，斩了！来永安城时，玄重门被左相那肥猪孙子给堵了，一句话没说，拿刀，斩了！送最后一封信时，被魔族余孽阻拦，还是拿刀！斩了！！！

这句话明显把柳老惊住了，眉头用力一挑，目光中透出一股不可置信，拨弄花草的身形也顿住了：“杀退百余波妖魔，一刀能劈翻天境修士，竟然没有修为？！”

于是，千亦在这年初春，来到了京都。

孙山落大笑三声，仰头又饮。

人世芳华，正逢此后春雨。

有容国院。

以往这时候，有残夜在，就该吟诗了。自然，除去第一次懵懂无知，看那老儿一副潇洒出尘的模样，以为会是一首好诗，认真听了，之后再没听过。

说来唯一听了的那次，千亦在之后一月，耳畔总是出现千万苍蝇齐鸣的声音，欢快无比，就仿佛自己是一坨刚被拉出来的那啥一样，让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