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款步走到场中,语笑嫣然,声音柔和:“诸位来宾,今天正好是新春佳节,宴会如果这样继续,未免也太过无聊。颖颖前几天学了一支舞,就用此舞来恭贺新禧了!”
吃,吃,吃穷周长发这傻逼!
两个人之前在《秋风纨扇图》上有过一次交锋,周楚一见她,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方才言语多有冲撞之处,还请宁女士见谅。”
好眼力,好联想。
这一枚铜钱她带了几年,所有人都猜测它价值千百万,可宁馨很清楚,这一枚铜钱不过是五块钱从古玩市场上就能买到的。
他慢慢地讲了自己所知,都是从唐伯虎那里听来的。他之所以确定那画是揭画,还是唐伯虎告诉自己的。画是用宣纸画的,唐伯虎当时画了这画,有个友人觉得很好,可唐伯虎怎么也画不出第二幅来,干脆叫了个工匠来揭,一揭就揭出了四幅,现在还有几幅不知道在哪里呢。
她扭过头,纤长十指在身前微微交握起来,对周长发道:“周董,我只懂鉴赏,揭画的事情,却是不大明白的。保险起见,您还是跟小楚说的一样,送去检验一番吧。我看他似乎挺懂国画鉴赏的。”
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周小哥儿,我们对你说的揭画有些感兴趣,咱们聊聊?”
话到了嘴边,周楚舌头一卷,又给吞了回去。
郁闷的周楚,再次埋头在桌面上,使劲儿吃。
“啊?”
不过宁馨这样的女人,应该不是只会看外表的那种。
在所有人诡异的目光注视之下,周楚咳嗽了一声,放下了筷子,坐着不动,眼观鼻,鼻观心,活像座乐山大佛。
秃头没风度地甩了他个白眼:“这时候倒是知道巴结了,刚才看你振振有词……对了,那揭画……”
他悠然道:“中国人做人,讲究的是中庸之道。可中庸不是无能,而是一种韬光养晦和含蓄平和。如何能做到智慧的中庸,而不是愚蠢的庸碌无能呢?”
一坐回去,周楚心里就不高兴了。
周楚以为说完了自己就可以吃饭了,结果这牲口说还要考考自己?!
他们等着看笑话,可周楚压根儿不是那么低级的思想境界。
这话就是说来逗弄周楚了。
下头有人笑出声来,该不会是要说人家宁女士爱钱吧?
周楚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遭受了又一次的注目,他又被郑淑华掐了一把,“妈,你干……”
即便是对国画有了解,也不代表在国学方面就有精深独到的研究,所以她垂眸微笑:“哦?我竟不知我这么个俗人,也有品味。”
“我知道你是为着咱们这一桌的鱼翅汤来的,你若答不上这些问题来,不仅没有鱼翅汤,还得给咱们道个歉。这里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被你一个小子下了面子,咱不服。”
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再多的圆满,不过求而不得而已。
周楚不辩解,只道:“诸位都听过一首有名的诗: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这一首是苏轼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宁女士头上的一枚犀角发簪,乃是一把古琴的形状,却没有雕刻琴弦。想来是借此回答了苏轼的问题。”
听着周楚开口不俗,众人都点点头。
众人都是一愣,不过转瞬又热烈地鼓起掌来,大声叫好。
“佛家雍仲本教就是两个卍字连接在一起,中间两朵莲花。这一个符号,象征着无上大圆满,看得出宁女士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喜欢圆满的人。”
头一句就开始夸。
他光明正大地看着宁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心里都已经笑翻了。
秃头似笑非笑,只等着周楚给自己回复。
周楚朝她一笑,终于微微坐正了身,拿了一旁的纸巾擦手,接道:“宁女士说得极是,不过我觉得朱子所言更浅白一些: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
就这样被揪回来,也太没面子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可宁馨的表情实在是捉摸不透。
她轻叹了一声,回答了众人的疑问:“做人,当如铜钱,外圆内方而已。”
被唐伯虎用国学洗脑了那么多天,周楚觉得自己早就摆脱了低级趣味。
周楚这一顿饭,注定是吃不高兴了。
宁馨心底觉得有些嘲讽,这周楚,虽能说清楚每一件饰品的渊源典故,可宁馨只觉字字句句化作刀剑,在剜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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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一转,周楚就看向了宁馨。
好在周楚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用自己的目光将宁馨全身测量过一遍,周楚才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宁女士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聊聊?
宁馨微微点头,却不插话,继续听着。
宁馨今日穿这一身,自然是极有韵味儿的,可她不怎么相信,周楚能说出来。
周楚说完,却不说答案,自己悠哉悠哉地坐下了。
宁馨见了这动作,却是眼前一亮。太标准了,行云流水,教科书一样。
男人因为知识而具有魅力,又因为有自信懂礼仪而更有气场。
“中庸之道乃是儒家的最高标准,‘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宁女士今日这一身衣服,颇为不俗,你干脆来点评点评。”秃头懒得搭理周楚还没出口的反驳,直接出题了。
“宁女士这领口,是伏羲创八卦。”
周楚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抬眼看了宁馨一眼。
周楚说到:“红色锦绳可保平安,去晦气,这是诸位都知道的,自不必说。可将铜钱戴在手上,却是让人佩服了。古代铸铜钱,外圆而内方,《钱神论》中戏称其为‘孔方兄’。”
“什么”两个字,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