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肇呆呆地,听郑众分析得入情入理,竟不知如何接话,只来回的踱着步,脑中激烈的思考着。
“为臣确实不知,陛下到西苑打猎之事,朝中人人皆知,不能说只带着我等三人随行,就疑心是臣等所为。那些朝中的重臣,不能说不个个担着干系。臣虽与大将军走得近些,但是大将军素来对陛下忠心无二,从未有过害陛下之意,请皇上明查。”邓磊知道,跟随来的几个人中,曹褒是皇帝倚重之人,李秀又是袁安的弟子,都是忠于皇室之人,唯独自己是窦宪一党,矛头自然就指向了自己。但是他并没有接到窦宪让他谋害皇帝的命令,所以虽是害怕,却并不慌张,只是认准了一点,死不承认。
“郑众,你刚才所言是何意?”刘肇问道。
郑众赫然出现在殿中,如一道星光乍现,让刘肇眼前一亮。
“陛下,臣觉得邓叠杀陛下并非窦宪之意,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陛下,你想,窦宪是掌握军权的大将军,他要想借陛下狩猎之机,杀掉陛下,怎么只会派一个一被盯上就着急逃走的小小家奴来呢,他必会埋伏了兵马,一举成事。所以陛下,你现在考虑除掉窦大将军的时机还尚早啊!”
“喏!”一声喊叫,几名卫尉侍从将那人按倒,压着两臂来到殿门前。
“臣郑众参见陛下,是蔡伦将臣带入殿中的,陛下放心,他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进不来的。”郑众沉稳,镇定的口吻,让刘肇平静了下来。
“陛下,臣冤枉啊!”邓磊此时横下了一条心,重重地一个接一个头磕着,大声叫屈:“皇上,臣和大将军都对陛下忠心耿耿,没有丝毫僭越之心,更不会有害皇上之意啊,臣冤枉啊!”
“陛下,臣有这几个猜想,我觉得窦宪并无谋害陛下之意,此事纯是邓叠与郭举的私自行为。第一,窦宪没有必要这样做,他已经权倾朝野,没有必要弑君来保持自己的势力。第二,他是皇上的舅父,毕竟后面还有一个太后,他总要对自己的妹子,有个交待,有个说法,不会轻举妄动。而且,陛下一直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一丝想要杀他的意思,他又怎么会有杀君的想法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退一步讲,即使他知道了陛下有对他不满,想杀他的想法,也不会把陛下一个小小孩童放在心上的。”
郑众笑道:“陛下,现在不可以动邓叠,他毕竟是小鱼小虾,他身后的大鱼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如果小虾出了问题,大鱼便会惊慌失措,做出非份之举,所以陛下在没有兵权的情况之下,千万不可以擅动。只是臣现在想的是,邓叠是否把他们想要谋害陛下之事,告知了窦宪,而窦宪又是做何想的,这些都是关键所在。”
“是你!”邓磊脸色一变,立即认出了来人,此人唤作沈文城,是他的兄长穰候邓叠府中的长随。他心中一凛,暗暗觉得事情不好,心中骇然之极。但是多年处于宫廷之中,他也懂得了一些自保之道,身上一颤,冷静了下来。披头上去就是两个耳光大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奴才,我邓家有什么对不住你,你却来行刺陛下,这不是往你主人的头上泼屎尿吗?你这个上不容于天,下不容于地,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打死你!”
“先生说的话,皇上还记得吗?他一直要我们等,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刘庆幽幽地说着,语声干涩。
邓磊苦笑着,只他一个监督,却比也到大太阳底下受罚要难受得多,这哪里是多加照佛,这是有意的难为自己。他站在殿门口,见殿外虽绿树成荫,却离殿门尚远,李秀和曹褒直挺挺的跪着,太阳照在二人的脸上,已泛出了一层油光,但二人却一动不动,表情肃穆,悲愤,实难表述。
此时曹褒和李秀走了进来,二人晒得有些头晕,被两名宦官扶着,晃晃悠悠的走到刘肇面前跪倒,刘肇阴着脸也不说话,半晌才道:“二位虽无谋害的嫌疑,却有失职之过,朕且不追究,但是大汉朝中却出了谋害朕之人,朕不得不查,你们可想戴罪立功?”
周荣上下打量了这个人,见他穿着卫尉的服饰,脸色略黑,一双眼睛闪着贼光,闪烁不定。
“邓叠是窦宪的人,这种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告知窦宪?”刘肇咬着牙,心中激愤不已。
“你有什么罪?”刘肇似笑非笑,声音却如鬼魅附体,阴冷诡谲得可怕。“朕从来不曾少了你们的高官厚禄,你们的心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朕还没有真正主理天下,就算计着要朕的命了!你是舅父的人,你说,朕对你,对大将军如何?你们的心呢?你们的肝胆呢?还好朕有苍天庇佑,平安无事,否则你们这些奸人,情何以堪!”
刘肇见他将目标转到了朝中的重臣,知他意有所指,也不理会,只道:“朕知道你忠心,你就在这儿看着他二人受罚,朕也不罚你,你就站着想,想明白了,再做理会。”说罢,冲着周荣使了一个眼色,便带了刘庆向殿后走去。呼啦啦太监侍从跟了一大群,偌大的行宫大堂,只剩下了邓磊一个人不尴不尬的跪着。
“兄长,我们的机会终于等到了,朕想,不久以后,朕就可以主掌大汉天下,成为真正的天子了。”
“哼,你想尽一个忠字,主人之命不可违,却将主人之事,全部供出,是为不忠,你接到命令,竟敢弑君,毫无羞愧廉耻之意,是为不义。你这等无君臣大义,无主仆私情的小人,还在这里说什么身不由已,真是不如这苑里的禽兽。来人,传旨,让他将所供之事画供,以备将来之需!至于这个人,先关起来,待朕以后处决!”
“哼,你这么说?是朕冤枉你了?那你说,是谁要害朕?”刘肇目中火花熠然一闪,清俊的脸上,泛着红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