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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怡苦笑道:“他倒是不恨咱们,就是和女儿相处也是亲近,只是为芸娘的心结,怕是难解了。”
忽然,门外孩童的嬉戏声清楚得传来,只听一阵“看我降龙十八掌、小心我一阳指、还是瞧我的九阴白骨爪吧”的嘈杂声,就知道必是子怡、子言的儿子在嬉戏胡闹,模仿的正是沈重的《射雕英雄传》。
温夫人不甘地道:“那就让人拿了你爹的名帖,找那诸暨县,想个法子逼他在诸暨难住,勾着躲到温家再说。”
瞧着鲜儿这败家丫头的沮丧,还有良乡村整整一个月绝了上门蹭饭打秋风的习惯,沈重得意地狠心截留了第二期银两,开始了糟蹋曹雪芹石头记和王扶林导演、王立平大师红楼梦的大业。
温子怡偷瞥了父母一眼,见他们有些不耐烦,忙快步走出门口,对着外面喝到:“都滚了去园子玩耍,再扰人清静,仔细家法。”于是一片孩子的尖叫和笑声,渐渐远去了。
温绍仪听得父母为自己当年旧事争吵,心中惭愧,便当中跪了,说道:“都是儿子当年不成器,请父亲母亲责罚儿子吧,千万别为了儿子的不孝伤了夫妻情分,气坏了身子。”
温子怡更是苦恼,哭笑不得地说:“如今可不是只有诸暨县瞧着爹爹的面子护着他,听说他的书入了万岁爷和郑娘娘的眼,说是怜他孤苦无依,爱他才华横溢,南京、宁波的太监也暗地帮衬,怕是诸暨县也无可奈何。”
温家五口一时面面相觑,竟是让那黄口小儿料中了么。温夫人突然起身,喊道:“老大,去备船,老太婆子和你们都去,祖母、父亲叔叔,再加上两个姑姑一齐把那个小子绑了回来。百善孝为先,哪有他不认祖宗的道理。”
温绍仪起身下去安排,温子怡瞧着兄弟远去的背影,想着沈芸娘十年的期盼,想着她怨了十年的那句无情应悔太糊涂,已是痴了,高高在上的温家终是如了芸娘的意,后悔当初太糊涂吗。
温子怡刚回身进门,就听见父亲怒道:“都是你糊涂,当年让你在湖州老家持家教子,你却弄出这些麻烦,如今引得温家成了笑谈。”
温绍仪听父亲责备,更是惶恐,不敢分辨,只得不停磕头谢罪。
温子怡笑道:“你这便宜老丈人还怕他不成,缺银子不会找他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营生。”
温子怡继续苦笑,摇头回道:“那孩子一副云淡风轻、名流隐士的心性,没有半点走仕途的心思。”
“报告导演,一组准备完毕,背景全部按顺序到位;”
女人,全都是女人,四十岁的,三十岁的,二十岁的,十几岁的,一个男人。沈重在小芝翠儿她们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目光下,开始了昏头昏脑地排练。话剧演练还能说得过去,合唱独唱总是改不了戏曲唱腔和青楼靡靡之音,而多种乐器的协奏更是乱七八糟。沈重哭了,向着老天呐喊,我没妄想改变大明朝,我只想改变一个小舞台都不行吗。
温体仁怒道:“他若是和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可他是和名冠秦淮的沈娘子。如今翻出旧事,就不是少年荒唐,而是负心薄幸、绝情毁诺的无耻之辈。没见他如今只敢躲在家中,不跟出门见人。”
温体仁苦笑道:“你们妇人只看那些武夫争强斗狠、男女情爱,却不知这书里隐含着对天文地理、春秋大义、经济民生、军略武备的见解。尤其是最后一卷,竟是隐晦纵谈辽东大局,引得朝中文武议论纷纷,或褒或贬,人人为之侧目。昨日与我向来不和的李大人还冷笑讥讽,说温家有后,十四年山中望月,三千里辽东观兵。”
“报告导演,乐团准备完毕;”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南京,温府。
温体仁冷笑道:“你现在倒是孝顺知礼,若不是你当年胡闹、贪恋美色,如何有今日的纠纷。”
温夫人见儿子老大不小,没了颜面磕头自责,心中可怜不忍,便柔声说道:“老爷也无须生气,不过是年少风流、少年荒唐,何必为一低贱女子责他。若不是那孩子著书扬名,当年旧事早已过去。如今虽有些麻烦,若是处理得当,没准还是段风流佳话。”
“好,现在大家看着剧本、乐谱、流程安排,从第一场开始模拟,用嘴汇报。”沈大导演心满意足、牛气冲天地指挥着大明朝第一娱乐天团,十分地嚣张得意。
温夫人不明所以,问道:“听着像是夸赞,只是内中有何歹意,让老爷不痛快。”
“报告导演,演员二至四场服装准备完毕;”
“报告导演,二组准备完毕,一至四场道具已经按照顺序到位;”
众人正在说话,忽然温家次子绍华快步走了进来,一头大汗,进门就急道:“父亲,南京兵部议论纷纷,谣言四起,说是辽东败了。”
胡木匠苦着脸答道:“姑奶奶您是不知道,他在您面前不显,对我们就是另一幅嘴脸。自从刘叔厚着脸皮弄了他的银子,重哥这几个月就是凶神恶煞,把全村老少折腾地没过一天好日子。从早到晚给他忙活也就算了,好歹不是外人,可是他挑三拣四地骂我们手艺不行,光前面的台子就返工了十几回,如今我们都是躲着他走。想着前阵子光吃他的亏了,这就趁机弄回点银子找补,小的命苦,啊,不,命好遇到大姑奶奶的船,这伺候好了立了功劳,回头也好见他。”
温夫人委屈道:“老爷说得好偏,当年是老爷叫了老大来南京读书,才惹了那些风流债。若不是为了温家的名声,妾身岂能那般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