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点头同意,沈重继续说道:“此为征战,不可视同驻守,每人饷银五两,需至少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安家费用每人五两,又是一百三十万两。每人铠甲兵器六两计算,需至少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至于军备弹药,雇佣民夫,恢复城池,转运辎重,随军民夫,赏赐抚恤,咱都不算,光我上述就是四百一十万两白银。二十五万人,七个月平辽,这就是一个好听的笑话,熊大胡子可还有雄心壮志否?”
万军轰然而动,纷纷提着米面菜肉、扛着木料绳子出去帮忙,尤其是活过来的潘林和刘大江,挥舞着工具嗷嗷叫着滚了出去,对几位大人看都不看一眼。
沈重也不理蒋海山浑身作假的殷勤虚伪,说道:“告诉熊经略和周巡抚,辽阳军有多强,别他娘地给我吹牛,实话实说,咱们凭什么赢了建奴。”
沈重笑道:“似是而非!主要是辽东经略和辽东监军,当时乃是臭狗屎一个,无人愿为而已。你我入辽东,败则顶缸,胜则抢功,所以当时无人与吾等争执,反而恨不得咱们快快离开。”
沈重松了一口气,连忙对马成喝道:“都是你们几个小人,撺掇着本大人丢人。你们还不安排士卒,开仓放粮、收拾狼藉,帮助百姓安顿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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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春神色一动,说道:“小子话有所指?”
沈重笑道:“我大明的国力,灭十个、百个女真都没有问题,可是国力不在天子朝廷手中,更不在你我手中,为之奈何。我们明明二十万、三十万兵甲具足的大军压上,就可以碾碎大漠草原,压垮建奴女真,就是这么简单,可是国力充沛的大明朝,偏偏没有这样的可能。士卒兵饷不足养家,何以为战。土司兵马再强,不过一二万,何以平辽。至于辽阳军,哎,蒋海山,给我滚进来。”
瞧着熊廷弼摇头,沈重笑道:“天子许之,为得是你熊大胡子在辽东的本事,更是朝臣一致推荐,虽有杨镐功过的波折,却是众口一心,使朝廷无纷争而已。朝臣举荐与你,一是你的能,二是你与东林大臣交好,三是你非东林中人。至于我,入辽败则论死,胜也是天子家事,不足位列朝堂,不说也罢。”
沈重笑道:“平定辽东,不外国力、统帅、军队。先说这辽东统帅就不合格,何谈得上平定辽东四字。”
沈重窝囊地领着熊廷弼和周永春,挤着人逢蹭进大帐,也没人上茶服侍,只得自行落座。
沈重问道:“若是现在让你与建奴野战争锋,可能胜?”
蒋海山见沈重脸色肃然,便认真说道:“骑兵营入建州凭的是避实击虚,无争胜之心而乱建奴,方得可胜。辽阳会战,凭的是两万五千士卒二个月完成了浩大完善的工事,以及犀利众多的火器。”
熊廷弼怒道:“天子还有…还有…内帑…”
沈重接着问道:“辽阳会战咱们打了多少火器?”
沈重连忙带人迎出军营,熊廷弼一见便挪揄道:“辽阳军两万铁甲,因何畏惧躲避?”
沈重说道:“放弃辽东,迁百姓入关,退守山海关。西联蒙古,东合朝鲜,以水军为依仗,建军海岛牵制骚扰。建奴长途远袭则四面牵制攻击,建奴不来则游击骚扰,肆虐辽东。内则收拾国力,养兵待时,再一举平辽。”
沈重如诸葛孔明般,用手对着脸扇着风,笑道:“你熊大胡子的嘴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得罪人无数。小子我草民出身,得万岁爷青睐,布衣入朝堂定策辽东,那是人见人嫌,狗见狗烦。为何朝堂大臣一齐举荐你经略重任在前,恨我厌我却放任我以监军之职领军入辽在后?”
熊廷弼拍案喝止,怒道:“别丢人现眼了,你骑兵营抢了京城匠作营,截留了山海关全部物资,那孙隆更是千里迢迢给你大规模支援,这些丑事老夫心里有数。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此形势,你可有办法?”
蒋海山说道:“火箭二十万支,手雷三万枚,开花弹三千枚,百虎齐奔五千套,万人敌一千枚,各式火炮四百门,各式火铳四千杆,火药万斤以上。……”
沈重笑着对周永春道:“周大人,我送与熊经略的这首诗如何,可是至理名言呼?”
蒋海山本是亲军,觉得这么丢下监军大人,怕是不妥,唯恐日后遭到沈大人小心眼的变态报复,便返回查看,不想被沈重抓了个正着。
周永春大怒,刚要斥责,却被熊廷弼拉住。熊廷弼苦笑道:“还是你在廷议上的意思,你对辽东战局如此悲观么。”
熊廷弼皱眉说道:“收起你这副嘴脸,吾非腐儒,你非忠臣,这里也不是朝堂,何必惺惺作态。如今辽东局势大好,时不我待,你我几人当重新调整,补充物资,修缮城池,打造火器,以图一举平定建奴,恢复辽东才是。”
沈重笑道:“天子继位四十八年,从古至今,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周永春点头笑道:“确实老夫听差了,只是太子素来贤明。”
熊廷弼起身怒道:“自抚顺清河,到溃败辽阳,建奴也是损失颇重。你小子又尽毁其家园,天寒地冻,无可补救,想来建奴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九边、直隶、山东十八万援军陆续到达,就是各土司精兵也大多出关。我只需要一年,不,半年,就可以挥师北上,一举消灭建奴,沈小子可愿意帮我。”
周永春说道:“按你所说,难道任由建奴肆虐,无动于衷不成。士卒虽不堪战,可是土司之兵彪悍勇猛,你沈东海不是二个多月就打造了辽阳军这支强兵么。难道我煌煌大明,竟敌不过一个小小建州女真部落,真是岂有此理。”
沈重看出熊廷弼似有所动,便接着说道:“你胜则东林胜,辽东形势大好,则罢之而换东林。你败则楚党败,与东林无损。结果楚党将你归为东林,东林将你归为楚党,请问熊经略,朝堂无人,你如何做的了辽东的主。即便你熊大胡子威震辽东,可是兵器、士卒、饷银、军备、物资、水军,皆不由你掌控,何谈得上一举平定辽东。以你的臭脾气,我稍稍放肆,你就剑拔弩张,你是做的了胡宗宪,还是当得了戚继光。朝廷无人莫张扬,拖泥带水把心凉。若是可将乾坤转,便以旧酒换新酿。”
沈重笑道:“辽东统帅非你莫属,可是你熊大胡子当得了攀附严嵩的胡宗宪么,或是肯为张居正门下的走狗戚继光么?”
熊廷弼拍案而怒,大声说道:“你这是何意,莫非侥幸胜了几次,就藐视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