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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沉默片刻，“……算了，你还是叫我大叔吧。”

赵素而商量道，“一会你做早膳时能不能多做两份？”

道士若有所思，把铜钱搁在手心里，先是把手合上，接着又是摊开五指，“丫头，你再看看这铜钱现在还黑么？”

他没接顾长生的水，只是喝了他葫芦的酒，“你不太像是要山上拜师。小丫头将来的志向是要除魔卫道？”

赵素而摇头，抹了眼角的眼泪，却是感觉怎么抹也抹不完，“这家客栈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娘很会管账，而我爹厨艺很好。在他们的打理下，这家客栈虽然不是镇里最大最好的一家，生意却是很好，足够我们一家丰衣足食了。”

那道士吃了一口豆腐，赞道，“你何必做人丫鬟，就你这手艺可以开个馆子，包准好生意。”

道士说，“这里看不清楚，要看什么，进去看好了。”也不等长生回答，直接把她给拉进厨房里。“丫头，给我炒两个菜吧。要不是那场大雨我也不用困在这里，那姓赵的丫头做的东西实在难吃，害我饿得怎么也睡不着。”

她把水倒回水缸里，把碗放好。“我回不了家了，所以我要上昆仑山。”

赵素而道，“生了病，在房里养着。他身体不太好，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们的，只是客栈再没有客人，别说买药，很快连买米的钱也没有了。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还不如把客栈给卖了，筹了银子带着弟弟回我娘的家乡投靠亲戚。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的这么累。”

顾长生点头，赵素而道了谢，搬起昨天那张被压垮的桌子到后边去修。顾长生进厨房前就见她拿起锤子在钉桌脚和桌面连着的部位，试图把桌子弄稳了，结果做好了早膳出来，发现她还是敲那个地方。

她话语感伤，声音却又很坚定，这是她答应义父的事，若是此生再无机会得见，那便是最后的一件事了，她一定要做好。她把灶台上的铜钱拨到手心里，想还给道士让他明天再拿给赵素而。

顾长生呐呐道，“是。”

她不是不喜欢钱，“我也快要到昆仑山了，不用再花银子。何况这只是举手之劳，反倒青菜豆腐油盐用的都是赵姑娘的，这钱本来就该给她。”

他腿长，伸腿踢了她一下，并不用力，却也足够让她往前了挪了几步。在他的饥饿面前，她的恐惧不值一提。顾长生揉着惺忪的眼出了房门。好在是光天百日，倒是没那么怕。

顾长生老实道，“我没想过。”她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没有高尚的情操要斩妖除魔什么的，虽然不至于把自己定义为一事无成的虫子，但也算是四无了，无银子无地位无才学也无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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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道，“你一个人打理这么大的客栈已经很本事了。”

顾长生吓得不轻，她的反应慢适应力也慢，这等诡异的事不是头一回遇到，但要做到淡定她还需要更长的一段时日适应。她后退了几步撞上了黄昏时进来躲雨的那个道士，他哎哟喊了一声，揉着胸口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毛毛躁躁的。”

长生摇手道，“不用了，你给赵姑娘就好。”

好吃么？义父没有夸过她的手艺，奚子虚也没说她的菜做得好，所以她也不晓得是不是她炒的菜比较合这个人的口味才得了这么一个结论。

顾长生指了指厨房。那种纸扎人是烧去给阴间的死者的死物，没有生命的东西无缘无故怎么会动。不，该说厨房里头无缘无故怎么会摆了一个会动的纸人？

她不得不起来，即使觉得眼皮重得像是绑了两个铁球一样在往下沉。“少爷，我昨天在厨房里看到一个纸人在使菜刀。”

她顿了顿，话语里生了极重的怨气，“直到我爹染了赌瘾，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当了，就为了有银子去赌，我娘怎么劝他也不听。欠了债还不起就一走了之，把烂摊子扔给我们。只是债台高筑，怎么还都还不完，我娘为了还债操劳病死了，如今剩下我和弟弟。”

自然田宝的笑和赵素而的笑是不同的，不是把苦楚往肚子里咽。

人家报了年龄，她是不是也该报年龄，才算是“礼尚往来”，“我十六。”

“里边？”道士半个身子从窗口探了进去看了一会儿，“里边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看你惊慌失措，是见到老鼠了还是蟑螂？”

那两个男人虽然长得结实，但对着锋利的刀子也生了惧意，撂下狠话，“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你等着！”

顾长生拿着蜡烛心里忐忑的特意往厨房四角都照过了，别说纸人，连老鼠都没有，她这才安心。

就像是养育她的那家阎王庙，如果容易割舍的就不是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