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通忍不住大笑:
“说吧,老丈有什么条件?”
许老太公屏退了仆人,躬身道:
“殿下,小老儿注意到,您身边都是壮士。小老儿的孙女从小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如果殿下不嫌弃,可以留在身边伺候殿下。”
许老太公说完,就躬身站着,静静地等着朱允?的回话。
朱允通看看几口大箱子,又看看花房,
“本王的别院,书房还缺一个侍女,如何?”
许老太公一揖到底,
“殿下,老夫的孙女就拜托给殿下了。”
他的自称,瞬间从“小民”变成了“老夫”。
朱允通问道:
“这海图......?"
“殿下,尽管搬去......不,老夫现在安排人手,送去殿下指定的地方。”
“九和,派两个兄弟押车,一定不要有任何闪失!”
这可是无价之宝!
张庆松他们用不上,但是自己用得上。
海贸总要找机会搞搞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六分仪,没有航海钟,全靠一代一代积累下的海图。
以后传下去,也是珍贵的文物,子孙不屑,还可以拿去还一笔丰厚的钱财。
朱允?看向花房,
“那,花房......”
许老太公笑道,
“殿下不知,这宅子就是落在老夫孙女名下的,以后这个宅子就彻底归她了。”
朱允通不再客气,
“九和,告诉管家,给本王找最可靠的花匠来。每天两个兄弟执勤,花房除了本王和花匠,谁也不许进去。”
花房其他的花草都可以扔,但是暂时要留着。
要掩护那株爬藤,
红薯!
可惜只有一株!
老许家的人不会种,都快长成木本的了。
~
日上正午。
许老太公要留饭,朱允?婉拒了。
送走了朱允?,许老太公去了后院。
一路上自己嘿嘿乐。
那海图其实是在晾晒,底下铺垫柴禾,是防止地面返潮浸湿了箱子。
他也是赌,赌殿下珍惜海图。
他第一次见到殿下,就闻到了同行的味道。
幸好,
赌对了!
许昌辉大步迎了上来,不免有些抱怨,
“父亲,珊儿是大哥夫妇的心头肉,他们能愿意吗?”
自家有钱,自己是刑部主事,完全可以给侄女找一个书香门第,去当大妇。
现在却给一个少年当侍女。
许昌辉心中十分不舍。
许老太公摇摇头,
“你懂什么?咱们许家世代经商,深知没有靠山的苦头。’
“咱们家有钱,但现在是一头肥羊。”
“你看看你的同僚、上司,借你多少钱了,还过多少?”
许昌辉有些尴尬,
“这个,刚过年,他们手头也不宽裕。”
许老太公摆摆手,
“咱不是吝啬钱,如果能换来什么,多少钱都花的!”
“可事实上呢,他们吃咱的,喝咱的,拿咱的,最后还骂咱们是‘狗大户'!”
许昌辉默然了,
有几个同僚,还有上司,是太过分了。
可是自己就是个小小的主事,只能花钱买个平安。
“昌辉啊,你看看珊儿这一代,有读书种子吗?”
“父亲,没有,都很一般,以后儿子努努力,给他们安排个吏员吧。”
“你是主事,下一代又不行,许家以后怎么办?”
“等着被人宰杀,吃干抹净吗?”
许老太公的话越来越严厉,最后几乎是厉声地喝问。
“…………”许昌辉被问住了,只好低着头小心地搀扶着父亲。
许老太公在儿子的搀扶下,走进书房,缓缓坐下,
“老夫也想了,其实就是赌。以后这位殿下也要争储的。成功了,咱们就跟着发达了,失败了,......”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许昌辉吃了一惊,
“父亲,您明知道有风险,为何还,还要,还要卷进去?”
许老太公冷哼一声,
“风浪越大,鱼越贵!”
“咱们老许家世代行船,这点经验你都忘光了?”
许昌辉有些赌气地回道:
“儿子就没上过船!”
“那你现在上了。”许老太公随口怼了一句,
他又站起身,嘱咐道,
“这个宅子以后是殿下的,咱们搬走,你吩咐仆人尽快收拾。家具都留下,带走个人物品即可。”
“现在就搬,今天搬完。”
看父亲如此急切,许昌辉依然有些不愿意,
“父亲,......”
就见了朱允?两面,父亲就将家族绑上了他的战车,许昌辉心里有些不适。
许老太公摆摆手,
“这做事呢,有时候需要审慎一点,但是有些时候就要快速出手,因为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许昌辉见木已成舟,父亲又十分固执,只好躬身退下了下去,
“父亲,您安坐。儿子去吩咐下人搬家。”
看着他的背影,许老太公不禁叹了一口,又缓缓坐了回去,脸上尽显老态。
捻着胡子,他陷入沉思。
儿子这一代不行,最有出息的许昌辉,也是墨守陈规,做事死板的,
守家业都困难了,更别提开拓进取了。
孙子这一代,已经读书的都不行,要么资质平平,要么是个纨绔;
还有几个奶娃,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目前也就孙女珊儿聪慧,机灵,可惜是女儿身。
只盼望着她能在殿下身边站住脚跟,用力拉许家一把。
其实只要她在殿下身边,即便殿下什么也不做,那些打秋风的官僚都会老实许多。
朱允?出了许府,又看几家的花灯,觉得索然无味。
看多了都大同小异。
白天没有点灯,效果差了太多,大街上也没有太多的人。
看花灯就要人山人海,挤在一起热闹。
回了别院,他发现海图已经送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许家的千金珊儿,许老太公还附送了四个丫鬟。
珊儿是她的乳名,听名字就知道,她的爷爷心里还念着大海。
朱允?在书房坐下,管家就来了。
在他的身后,有一抹倩影,
一身素色的棉布衣服,身材窈窕,顾盼生姿。
管家上前道:
“殿下,护卫带来了海图,还带来了一个小娘子,小娘子的四个丫鬟。”
“本王知道的。”朱允?回道。
少女上前施礼,娇羞的红晕已经将她的耳朵,脖子都染红了,
“民女许小棠拜见殿下。”
这个名字很有诗情画意。
“许小棠,读过哪些书?”
“禀殿下,民女读过四书五经,还有《女戒》。
朱允?很满意,本以为识几个字,没想到读的这么深入。
“小棠,以后书房就交给你负责了,你带来的四个丫鬟继续归你使唤。”
“是,殿下!”许小棠柔声回道。
“先下去吧,这两天会有嬷嬷教你府里的规矩。本王不在这里的时候,你要将文书归类存放。’
许小棠施礼告退。
朱允?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宫里的另一个少女,杏花。
两人都有些婴儿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清脆软糯。
可惜,另一个已经香消玉殒。
朱允?长叹一声,摇摇头,拿起毛笔,开始处理积压的文书。
作坊交给了孙嬷嬷,给了她很大的权限,能到朱允?这里的事情就极少了。
大部分都是新建的冶铁作坊。
孙嬷嬷不懂行,有些就推到了朱允这里。
看了几份,都是花钱的申请,朱允通简单看看,就全部批准了。
冶铁作坊现在试验炼钢炉,就是个吞金兽,只能咬牙朝里面扔钱。
秦淮河的一处豪华的宅子,现在门前停满了车马。
下午,京城的文人在这里举办文会,迎接方孝孺。
文人分成了三个部分,
前厅有五六十人,都是没有功名的,大多是年轻人,不少在书院或者国子监读书,
他们是被亲朋好友提携,来看看眼界,认识几个大佬。
前厅靠着墙角放了几个火盆,
屋里空气污浊,茶水自取。
第二部分就在后面的院子,
宽敞的客堂,大约有二、三十人,这里至少是有了有了进士、举人的功名,甚至在朝廷担任官职,最不济也有了名气的。
有丫鬟在一旁侍奉茶水。
在屋子的四角放了火盆,里面燃烧的是名贵的银骨炭,烟气很少。
北面的侧门还刻意留了一条缝隙,给室内换气。
靠的窗户插住几枝梅花,开的正艳。
第三部分文人在后院的一处精舍,
这里烧的是地龙,屋内温暖如春,只有十几个人,在轻声满语地交谈,
漂亮的丫鬟安静的站在角落,似乎不存在一般。
每个人面前放着香茗、精致的糕点,
几处花凳上放着鲜花,有的绿意盎然,有的花朵已经绽放。
前厅的帘子突然打开了,一股冷风席卷而入。
方孝孺在齐泰等人的陪同下,大步走进了前厅,
前厅的书生都沸腾了,纷纷簇拥上去施礼,
方孝孺面带微笑,一边回应,一边向后走。
书生们都很激动,今天竟然见到久负盛名的大儒,可以当谈资吹嘘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