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作坊的行动竟然失败了,完全出乎意料。
他在朱棣面前很放松,似乎对行动也没有把握必然成功,其实他内心不这么认为,
他以为这是十拿十稳的行动,
只要进了大门就是成了,作坊内部的防守很空虚。
必成的事情竟然失败了,功败垂成!
这让道行很不服气。
到底是怎么走漏的风声?
朱允是何时知道的消息?
下午朝堂的消息传了出来,朱允在乾清宫说,看到拉货的人可疑,就用士兵试探了。
这纯粹是忽悠陛下的。
那么多士兵预先集合,怎么可能?何况,作坊里面之前是没有士兵巡逻的。
道衍站起身,缓缓走出书房,径直朝院子外走去。
有护卫上前询问,
“大师,要出门吗?”
道衍摆摆手,
“咱就在庄子四周转一转。”
今晚心里无法平静,他想出去溜达一圈,顺便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
四个护卫跟在后面,道行不急不忙出了院子。
庄子不大,只有七十多户人家。
道绕着庄子的外圈溜达,
今夜是满月,月华如水,视线很好。
夜风轻拂,带着一股水腥气,北面不远就是长江。
道衍一边走,一边想着以后的打算。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被人盯上了,必须尽快离开京城。
明天将文书整理一番,该销毁的要销毁,然后和王爷谈一谈未来一段时间的筹划,之后就返回京城。
他统合了最近的情报,揣测陛下从皇子中挑选继承人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最大的可能就是朱允?、朱允兄弟中挑选一个。
无论是哪一个,陛下现在动勋贵就是一个先兆。
但是燕王也不是没有机会,朱允?的“孝”,燕王也可以去做;朱允?的“先名分”,燕王一样可以有,并且在北境也积累了不少政声。
道行正在寻思如何给燕王寻找突破,前面的芦苇丛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里面好像有什么在走动。
护卫急忙将道衍护在身后,
“大师,小心!"
道衍才注意到,自己离开村子,走了很远一段路,夜色中东边的村子有些模糊了。
前面是一条河水,岸边长满了高高的芦苇,随风晃动,沙沙作响。
护卫低声道,
“大师,回去吧?这里情况不对。”
道衍点点头,正要转身回去,却看到芦苇丛里走出一个人,手里拎着鱼叉。
护卫急忙拔出军刀,大声呵斥:
“站住!”
“什么人!”
道行不想多事,
“回去吧!”
出来的人拱手道,
“小民蓝十七,家就住西边的王家庄。夜里来下篓子,捉几条鳝鱼。
蓝十七也抬头看了看他们,目光最后落在道衍身上,一身僧袍,光头,
东边的庄子是燕王的。
莫非他就是道行?
道行没有理会,转身之际,道行对着护卫示意,右手作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刚才那个农夫似乎看到自己了。
这个农夫不能留了,自己的行踪不能泄露。
四个护卫立刻拔出刀,大步向蓝十七冲去,转眼间将蓝十七围拢在中间。
蓝十七大惊失色,急忙拿起鱼叉,
“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护卫狞笑道,
“杀你!”
蓝十七又惊又怒,
“咱是东宫三殿下的护卫,你们不要乱来啊!”
道衍心中咯噔一下,朱允的人竟然到了附近?莫非就是来监视贫僧的?
“活捉,审问一番!”道行命令道。
四名护卫当即发动了进攻。
因为道衍下的命令是活捉,他们没有下死手。
蓝十七挥舞鱼叉还击,因为不是趁手的兵器,敌人人数又太多。
何况他就寡不敌众,鱼叉被击落在地,一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蓝十七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对面这群人对殿下有很大的恶意,
他无视脖子上的军刀,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猛地插进了胸膛。
落在燕王府的人手里,自己也无法活命,反而要泄露殿下的情报,
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也避免被动出卖殿下。
道惊讶地看着死去的“农夫”,竟然是个死士?
护卫上前询问,
“大师,是否派人去王家庄打探?”
道衍沉吟片刻,摆摆手,
“不要打草惊蛇,把这里清理干净,带着尸体回去!明日再派人去暗中寻访。”
死士说是王家庄,但是这不一定可信。
即便是,现在去查也会引起朱允通的警觉。
清晨。
天还蒙蒙亮,朱允通已经出了东华门。
今天还要去炼钢作坊,锦衣卫在作坊里查找线索,他担心锦衣卫乱来。
蓝九和迎了上来,簇拥朱允?出城。
蓝九和低声道,
“殿下,老十七失踪了。”
“之前的那个蓝十七?不是回沂州府了吗?”朱允有些意外。
蓝九和苦笑道,
“禀殿下,今天清晨,他的妻子带着孩子找来了,原来他们没有回去,在京郊买了一块地。”
“昨晚蓝十七出去下鳝鱼篓子,一夜未归。”
“请村民去找,也没有找到他的人。”
朱允?随口问道,
“有没有可能掉河里去了?”
蓝九和摇摇头,
“殿下,这个可能性不大。他的水性十分好,就是在沂水岸边长大的。”
朱允?心中没有多想,也许蓝十七赌瘾又犯了,借口捉鳝鱼去赌钱了?
“拿本王的名帖去找蒋?,让他派锦衣卫去查查。”
这种失踪案找应天府衙门没有用,衙役没人在后面盯着,做事也不积极。
不如找锦衣卫,锦衣卫耳目众多,权限更大,很多赌坊都可以进去。
将朱允?送进了炼钢作坊,蓝九和拿着他的名帖亲自去了锦衣卫衙门。
蒋?当即也没含糊,立刻派出了一个百户去帮着找人,
“先去村子问问,昨夜蓝十七去了哪里,都要去现场勘察。”
蒋琳叮嘱的很仔细。
现在朱允?也是继位的热门人选,他不敢这个时候得罪了。
-
京郊。
道行正在书房里接见燕王派来的一个书吏。
书吏详细禀报了昨晚在乾清宫门前发生的事情,道衍面无表情,心中却又惊又怒。
朱允?竟然说他学了“帝王之学”,
明知道是污蔑,燕王却无法辩解。
这玩意越描越黑。
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那些藩王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早就对燕王充满了嫉妒,怎么可能放弃这次落井下石的机会。
“王爷说了,大师最好于今日返回北平府。”
道行微微颔首,
“贫僧清理一下文书,计划后日返程。”
朱允?在乾清宫门前的话,必然引起陛下的警觉,锦衣卫很快就会行动起来的。
书吏躬身告退,
还等他走出书房,管家匆忙来了,
管家有些紧张,
“大师,村外来了一群锦衣卫,似乎在寻找什么。在下去询问,他们也不说,还警告小人不许乱打听。”
道衍心中警觉,对燕王府的人也这么嚣张?
昨晚朱允?污蔑贫僧,今天就来了锦衣卫,时间上怎么这么巧?
“他们有没有说是哪个千户所的?”
管家回道,
“大师,为首的是一个百户,自称是直属于锦衣卫衙门。”
道衍心中大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陛下已经怀疑贫僧了,现在都派锦衣卫来查了?!
他当机立断,告诉书吏,
“立刻回去禀报燕王,贫僧今天下午启程返回北平。”
“请问大师,准备走水陆,还是走旱路?”书吏急忙问道。
“走旱路。”道衍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他已经考虑清楚的,水陆容易被监视,不如旱路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