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邢氏女之死(2 / 2)

大明假皇孙 花间无 4994 字 5天前

“去做饭吧。”屋内老妇人的声音缓和下来。

邢大牛答应着,一头钻进了厨房。

隔壁的院子传来一点声响,一个穿着儒衫的人蓬头垢面地从屋子里出来,快步走远了。

半个时辰后,夜幕降临,邢大牛的晚饭做好了。

其实就是炖了一碗小米粥,这是给母亲的。他则是窝头咸菜,一碗水。

“娘,吃饭了。”

“你给隔壁秀才送一个窝头去。”

“秀才大哥没吃的了?昨天大嫂不是送了一袋谷子来嘛?”

“中午他老丈人来了,将粮食又搬走了。”屋内,老妇人叹了一口气。

邢大牛有些生气了,

“秀才大哥都半夜半傻了,给点粮食怎么了?三叔这人真是的!”

老妇人连声叹息,

“都是命啊!这孩子之前多聪明啊,自从摔伤了胳膊就傻了。可惜了啊!”

“你快去吧,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估计也该饿坏了。”

“娘,俺就去。”邢大牛答应着,拿着一个窝头去了隔壁的邻居家。

邻居家也是低矮的小屋,连篱笆都没有。

这是他幼时的玩伴王秀才的家,

屋门虚掩,屋内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秀才大哥?”

“大哥!”

“王秀才!”

邢大牛叫了几声,屋里没人回应,只好推开门,就着外面微弱的光亮,将窝头放在吃饭桌上就出去了。

“娘,王秀才不在。”

“哦,那算了,可能有事出去了。吃饭吧。”

邢大牛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不禁有些担忧,

“天都黑了,就剩一条胳膊了怎么还乱跑?他之前不乱跑的,不会被他老丈人给刺激的犯病了吧?”

弯月如钩。

夜色朦胧。

邢氏女从邢二柱家走了出来。

她给邢二柱家的独子做了一场法事,身上还有松柏叶子的味道,面色有些惨败,几缕碎发贴在汗津津的脸上。

邢二柱恭敬地跟着送出院子。

“仙姑,天太黑了,俺点根松木送送您?”

邢氏女疲倦地摆摆手,

“不用了,咱自有仙人指路。”

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大半辈子,闭着眼也摸到家了。

做了近一个时辰的法事,她十分疲惫,只想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然后好好歇着。

“仙姑您慢走!”

“嗯,回去吧,不用担心,孩子很快就好利索了!”

“都是仙姑的恩德啊!这孩子遇到您,是有福的!”

邢二柱看着她不急不忙地走远了,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山下的村子,难免有野兽进村,万一有豺,有狼怎么办?

他悄悄地吊在后面,想等仙姑进了家再走。

眼看着邢氏女站在了门前,伸手去拍门。邢二柱放心了,准备转身回去,

突然,他的眼睛瞪圆了,惊恐地看着前面,一个黑影冒了出来,单手抡起棍子用力砸在了何仙姑的脑袋上。

何仙姑脑袋一阵剧痛,咱是被打了吗?接着她眼前一黑,软瘫在地。

邢二柱吓的两腿发软,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谁啊?

竟然敢打仙姑?!

是疯了,还是不想活了?

只见那人俯下身,将邢氏女吃力地扶在肩上,然后扛起来走了。

借着朦胧的月色,邢二柱看清楚了,是王秀才!

那个坏了左胳膊,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王秀才!

邢二柱脑袋一片混乱,一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竟然劫走了“仙姑”?!

直到他们走远了,邢二柱才如梦方醒,心中又惊又怕,连滚带爬地冲去了村长家。

邢氏女醒了,头疼的厉害。

屋里很黑,窗户就是一个大洞,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邢氏女看着破败的环境,不知道这是谁的家。

她大概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是卧房,自己躺在床上,头下是坚硬的石枕,

邢氏女有些不解,村民还有谁胆子这么大,难道是要劫“仙姑”的色?

外面传来脚步声,王秀才走了进来。

邢氏女愣了,

“王秀才?”

说是秀才,其实就是个童生,开始村民出于恭维叫了他“秀才”,就这么喊下来了。

三年前,他考上了童生。

乐极生悲,醉酒后摔进了沟里,压坏了左臂,自此这条胳膊没了知觉。

王秀才倾家荡产,请邢氏女治了三年,左胳膊丝毫不见好转,家财却耗尽了。

身体残疾,他自此和科场无缘了。一颗冉冉升起的科场新星陨落了。

王秀才无法承受前途尽毁的现实,整个人被击垮。

清醒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思维清晰,言谈举止都很正常,除了愁眉苦脸,苦大仇深;

疯癫的时候,他前言不搭后语,眼神迷茫,甚至宣扬他已经连中三元,科场十分得意,最后殿试第一名,当了状元公。

王秀才的左臂随着身体晃动,眼睛血红地看着邢氏女。

邢氏女心里害怕,这是王秀才的疯癫的时候吗?

她不由地向里面缩了缩,

“你,你要干什么?”

邢氏女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被剥了,上面只剩下一个肚兜。

她不由地恼羞成怒,心中十分羞耻,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个畜生!衣冠禽兽!白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

她没有大声呼救,担心被村民发现,不仅自己的清白没了,以后也不能再用“仙姑”的名头骗人了,自己多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王秀才不犯病的时候通情达理,甚至有点胆小;犯病的时候心里只有功名利禄。

邢氏女自认为可以继续拿捏他,让他迷途知返,将她放了。

王秀才冷冷地说道,

“秀婶子,你误会了,不才没动你的身子。”

“那,那老娘的衣服呢?是狗给脱的?”邢氏女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脑袋的伤犹如针扎一般,差点又昏了过去。

自从开始装神弄鬼,去哪里不是被人捧着,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不才要治病。”王秀才解释道,“不才要治好左臂,去上科场,去考功名。”

看他说话清醒,不是傻的样子,邢氏女稍微放心了,

“你将老娘绑起来,还怎么给你治病?”

王秀才看着邢氏女,连着冷笑了几声,

“你?呵......自从我家的钱、地、粮食都搬你家了,你就不好好给我看病了。”

王秀才现在很清醒,似乎自从摔伤了左臂,就从没有今天这么清醒过。

他厌恶地看着邢氏女,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落井下石,自己还不至于这么惨。

为了请邢“仙姑”治病,他家的地都卖了,换的钱全都换了邢氏女的药方,供品、法器,就像今晚的邢二柱家。可是换来的这些一点用也没有,左臂依然没有知觉。

等他没钱了,邢氏女就开始敷衍他,各种上天入地也找不到的药引子。

杳无踪迹的药引子,看不到希望的科场,他终于疯了。

老丈人看他彻底没了前途,也没了家财,就强行带走了女儿。

今天妻子偷偷送来的粮食又被老丈人拿走了。

昔日一口一个“贤婿”的老丈人,现在犹如凶神恶煞一般。

邢氏女尽量让声音柔和,

“秀才,你别急,咱不是一直给你想办法吗?”

“何仙姑也给咱下了法旨,说你今年是火命,需要水、木来改命,只要做好了,你的胳膊就好了。”

“不仅胳膊能好,你在科场也会一帆风顺,连中三元都有很大希望的。

王秀才嗡声道,

“不用了,我有上策可以自救了!”

可以说,今天他的疯癫,一半都是邢”“仙姑”给害的。他终于醒悟了,不可能再信任眼前的这个女人。

“上.......上什么策?什么上策?”邢氏女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王秀才将手中的窝头放在床前,转身又出去了。

等他回来,右手已经多了一把尖刀,这是村民进山防身用的解腕刀。

月光下,刀尖闪着令人心寒的光芒。

邢氏女吓得毛骨悚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次向床里面缩了缩,

“秀才,你,你,你要干什么?”

王秀才看着她,贪婪地说道,

“你的心头血才是最好的药引子!你竟然一直骗我!幸好大牛兄弟有仙缘,巧打误撞地知道了。’

邢氏女差点吓尿了,

“你,你听大牛胡说?这怎么可能!”

“你,被他骗了!哪有心头血能治病的。

她开始用力挣扎,可是手脚被捆在了床腿上,丰腴的身子只能徒劳地蠕动。

王秀才丝毫不理会她的争辩,自己和大牛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他怎么可能骗咱?

看着邢氏女的身材,王秀才咽了咽口水,

“秀婶儿,虽然有些对不住你,但是总比找什么无根水,不沾水的芦根、八瓣的桃花容易多了。”

邢氏女苦口婆心地劝道,

“那,那都是我骗你的,你松开我,我将之前的钱都还给你。加倍奉还!”

邢氏女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碰王秀才这个病人了。

当时就是贪图他的地和家产,没想到久治不愈,王秀才就半疯半傻了,

现在更是成了索命的恶鬼了。

“秀才,你听我说,都是我对不起你,你松了绳子,我给你钱,把你的地也还给你!”

“秀才啊,这世上就没有药引子!”

“说药引子的都是骗子!”

“婶子之前也是骗你的!”

“你要信我啊!"

“都是婶子该死!”

面临死亡,邢氏女呜咽着苦苦哀求,眼泪滚滚落下。

坑了那么多健壮如牛的村民都没事,怎么一个读书人反而疯魔了?

她甚至开始怀念没有行骗之前的生活,虽然贫穷,但是至少有命在。

王秀才没有理会,

“仙长随便一出手就治好了大牛的脚,这是有道行的,不才信他!”

说着,他的独臂拿起了解腕刀,

“秀婶儿,得罪了!我要考功名!我要进科场!等不才拿了功名,肯定好好报答你!放心吧,不才绝不亏待你的!”

王秀才抬腿跪在了床上,慢慢膝行向前,眼睛血红,死死盯着邢氏女的胸口,

“不要,不要!你信你妹啊!滚开啊!”邢氏女绝望地挣扎,再也顾不得面子,开始大声狂呼,

“救命啊!”

"......"

当邢二柱带着村民打着火把赶来,只看到王秀才的房门大敞,邢大牛脸色苍白,愣愣地站在院子里。

王秀才拿着一个红色的窝头,正在大口吞咽,满脸满嘴都是鲜红,即使喳的翻白眼也没有停下来。

邢二柱颤抖着问道,

“大牛,怎么回事?”

邢大牛茫然地回道,

“仙姑,她,她死了!”

众人都愣住了,“仙姑”怎么会死?

院子里死一般沉寂,只有王秀才嗯嗯啊啊吃的香甜。

燕王府。

书房,烛火摇曳。

朱棣自己轻轻打着扇子,

“云帆,京营的火枪还没有动静吗?”

季云帆正襟危坐在昔日的位置上,

“王爷,陛下已经明确了旨意,羽林左卫的火枪营暂缓配备火枪,依然是钢制火铳。”

“为何?”

“属下揣测,陛下是防止火枪泄密。”

“哎!”朱棣很失落。

燕山卫已经有了钢制火铳,但是他想要火枪。

火枪远比火铳工艺复杂,提前得到就能提前仿制,避免需要的时候手忙脚乱,可是偏偏无从下手。

“云帆,朱允?的护卫的那些短枪呢?”

“王爷,他们防备太严了,曾经有人因为打探短枪被他们送去了锦衣卫,因此牵连的官员可不止一位两位。”

“哦?这么小心?”

“王爷,据属下打探的消息,其中就有秦王的人被抓到了,秦王因此还被陛下斥责。’

朱棣有些幸灾乐祸,

“怪不得二哥这几天这么老实,原来又被父皇训斥了。”

喝了一口冰水,朱棣沉声道,

“之前道衍想在黑市上买图纸,你可以继续下去,派人在黑市上放出风。不惜一切代价拿到。”

“属下遵令!”

季云帆拿出一叠纸,

“王爷,现在市面上关于朱允殿下的谣言很多,属下做了归类,请您过目?”

朱棣摆摆手,

“放一边吧。”

季云帆将纸放下,又继续道,

“根据属下的观察,其中一个叫邢氏的女郎中最为活跃。朱允通已经为此有些焦头烂额。”

朱棣微微颔首,

“邢氏女?一个装神弄鬼的“神医”啊!道之前也发现了她,正准备深入调查的。”

季云帆的一句话让朱棣想起来了之前的情报,道行曾经归纳过一个档案。

李云帆继续解释道,

“王爷,邢氏女其实是朱允?殿下的人,有了皇孙的加持,现在已经有王公大臣的内院开始接受她,请她看病了。”

“据属下调查,黄子澄他们是在年后开始接触邢氏女的,隐忍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夏天才开始散布谣言。”

朱棣有些意外,

“他们竟然能忍这么久?这主意肯定不是黄子澄的,他没这个脑子。他们的背后还有高人。莫非是方孝孺?”

“王爷,暂时还查不到幕后指使。”

“让人盯着吧,尽快查出来是谁。这人是个对手。”

“王爷,咱们的人要跟着推波助澜吗?”

朱棣沉吟片刻,才缓缓道:

“先让他们撕咬,等他们筋疲力竭,或者斗到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候,咱们趁机推波助澜。现在不是入场的时机。”

“属下遵令。”季云帆起身告退。

朱棣看着院子,不少飞虫围绕着宫灯飞舞。

没想到朱允?能下这样一步好棋,看似平淡无奇的一个村妇,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关键是朱允?就等他的弟弟杀人,可是朱允通还不能轻易就动手。

朱棣十分期待,后续朱允?还会如何利用邢氏女出招,朱允?又该如何应对。

莫非,朱允?会自己派人杀了,然后嫁祸给朱允??

这个做法值得借鉴。

如果道衍在,肯定已经开始模仿着去做了。

想着季云帆的表现,朱棣的心中十分失望。

如果道行还在,直接就将这些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哪需要他这个燕王亲自指挥。

季云帆虽然也很机敏,但是事事请示,不推就不动,没有担当,没有胆识,实在让朱棣心累。

道行!

朱棣想到昔日的谋士,满心都是难以纾解的愤怒。

季云帆出去没多会儿又折返了回来,

“王爷,外面送来了消息,好像是......是..

季云帆吞吞吐吐,有些不敢说下去。

朱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下去!”

“王爷,锦衣卫发现了道大师的尸体!”

“在哪里?”朱棣急忙喝问。

“王爷,就在江边。”

朱棣当即站起身,

“云帆,安排人马,本王要去现场看看。”

“王爷,现在?”季云帆简直不敢置信,已经快三更天了。

朱棣直接越过他,对着外面大声怒喝:

“来人!备马!准备火把!去江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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