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色昏暗。
天气在渐渐变冷,晨曦来的愈发迟缓。
乾清宫,朱允通兄弟三人进了大殿,看到蒋琳已经在了。
蒋琳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陛下,根据线报,假钞的纸张来自海外的倭寇,并且京城也有倭寇行动的踪迹。
朱元璋眉头紧锁,冷哼一声,
“倭寇潜入了京城?”
蒋琳急忙回道:
“陛下,臣已经命令一名干户负责寻找倭寇的踪迹。”
朱允?赞许地点点头,锦衣卫还是有些水平。
按照锦衣卫的速度,发现北城的丁锦华不过是时间问题。
兄弟三人上前给老朱请安。
朱元璋捻着胡子,十分欣慰,
“?儿,警惕性很高啊!你昨天从棺材里抓了一个,最后却带出来一串。”
朱允通拱手谦虚了一句。
朱允?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有些吃醋。
皇爷爷不让自己参与办案,不然自己肯定也能突破,说不定已经破案了。
朱元璋又问道,
“?儿,你那有什么进展?”
朱允?身回道,
“陛下,暂时还没有更多的进展。”
顿了顿,他又说道:
“陛下,锦衣卫有一个千户叫房元化,这人家境普通,却坐拥万贯家财。不知道和假钞案有关联吗?”
!!!
朱允?吓得魂飞魄散,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朱老三!
终于再次对咱下手了!
房元化是自己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如果将他也搞掉,自己就在宫外要重建情报网了。可是就目前自己的这点财力,根本搭建不来一个像样的。
“房元化?”朱元璋看着蒋琳,缓缓问道,“蒋?,你怎么看?”
蒋瀛心中大怒,昨晚就将房干户给免职了,通殿下怎么还提呢?
“陛下,臣昨日已经将他免职了。”
“那就查查吧,有罪定罪,无罪还他清白。”老朱淡然道。
“臣遵旨!”
朱允?注意到,一旁的朱允?在用力搓着袖口。
他之前就发现了,朱小二每次紧张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朱允?不由地在心中冷笑,朱小二估计也不知道房元化的真正底细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
害怕就对了!
朱允通兄弟三人告退了。
蒋?留下继续禀报今天的安排,
“陛下,臣计划安排人手继续沿江排查。虽然西江口巡检司刻意没有记录船只入港,但是如此顺畅地从长江口运到京城,必然是跑船的老手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翻着奏疏问道,
“罪犯已经承认,是刻意陷害的明德印书坊?”
“是的,陛下。”蒋谳有些无奈地回应。
如果“唐大叔”是锦衣卫单独抓获的,他完全可以将这段口供删了,也让“唐大叔”彻底忘记这件事。
可惜,当时刑部、应天府的都在,根本来不及修改。
朱元璋没有回话,一边翻阅奏疏,一边问道:
“蒋琳,还需要几天破案?”
蒋琳沉吟了一下,躬身回道,
“陛下,臣需要五......三天!臣三天之内破案!”
朱元璋微微颔首,这个时间勉强可以接受。
“善!”
这么多线索、如此多的犯人,如果锦衣卫还不能破案,那指挥使就只能换人了。
周云奇走了过来,轻声提醒道:
“陛下,该去上朝了。”
“好啊。”朱元璋合上奏疏,淡淡地说道。
蒋谳识趣地拱手告退。
朱允?浑浑噩噩地出了大殿。
他突然意识到,他对房元化知之甚少,这个人其实很陌生。
房元化的巨额财富真的是来自控制的匪类吗?
不会是假钞吧?
朱允?越想越怕,如果房元化卷入了假钞,自己和他联系的事情又曝光了,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朱允?只觉得眼前发黑,两腿软的几乎没有力气。
台阶下,方义快步迎了上来。
朱允?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自己不常年,不知道房元化的底细也就罢了,怎么方义也没发现异常呢?
他看了看四周,蒋琳没有跟着出来,朱允通晃晃悠悠地走远了,急忙一把抓住方义,低声道:
“你,你快去找房元化!让他快走!”
方义的胳膊被抓疼了,不由地吓了一跳,殿下从未这么失态过,
他急忙低声问道,
“殿下,出什么事了?”
朱允?语速极快,
“朱允?盯上他了!陛下刚下旨了,命令锦衣卫查他!他那么多钱,说不清楚啊!”
方义还想再多问几句,朱允?已经推了他一把,低声催促,
“快去,本王担心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看着方义离开的背影,朱允?心中充满了担忧。
如果房元化被抓,他和自己的联系很有可能就曝光了,那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朱允?不相信房元化能抗的住审问。
朱老三这次要害死我了!
~
朱允通走出午门,外面大臣已经在列队等着进宫。
蒋琳从身后快步走了过来。
朱允通突然站住了,
“蒋指挥使!”
蒋谳又走了两步才站住,躬身问道,
“三殿下,下官在。”
虽然心里恨死了朱允道,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维持礼节。
他的礼节很足,只是口气冷冰冰的。
朱允通盯着他问道:
“锦衣卫在骚扰许家的快船,这是你的意思吗?”
蒋?拱手道:
“三殿下,没有'骚扰”一说,锦衣卫在奉旨查案,道行被杀案、龙尾河大火的案子,凶犯最后都是从水上逃窜的。
“请三殿下多体谅。没有违法犯纪的事情,锦衣卫不会为难任何一个商户的。
看他义正辞严的样子,朱允通笑了,
“都是为了朝廷是吧?”
“是的,殿下!都是为了朝廷,”蒋琳躬身道,“下官告退。”
“好,本王知道了。”
看着蒋?快步离开的背影,朱允?笑了笑。
蒋琳以为掌控了锦衣卫,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周一沙、周二沙兄弟已经在等候。
他们已经看到了殿下和蒋的对话,周二沙低声问道,
“殿下,要……………”
朱允?摆摆手,打断了他,
“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周二沙一拍胸脯,
“都在这里呢!文大总管整理的十分详细。”
朱允通满意地点点头,
“到了兵马司衙门,等那些指挥、同知、佥事都退出去了,你就开始行动。”
竟然敢刁难许家的船队,那可是许小棠的产业。
他决定给蒋?一点小小的教训。
-
五城兵马司。
各城的指挥都已经到了,正在公房等候。
看到朱允?进来,众人齐齐拱手施礼。
“免礼!”朱允?大步上前,坐在了上首。
洪永强一直病着不来,现在五城兵马司他说了算。
按照管理,朱允会先询问各城的行动计划,然后下发命令。
今天他一反常态,直接问道:
“都回去,挑选一批能打的过来,不超过五十人,半个时辰后,来这里集合。”
众指挥都眼前一亮,
殿下这是有行动!
上次抓钱来福,是西城的保时夏带人去的,着实出了风头,立了大功。
众人都摩拳擦掌,功劳来了!
这次竟然每个城都有机会,看来敌人很强大!
兵马司人多势众,他们丝毫不怕敌人强大,只怕敌人太少不够分。
众指挥拱手退下了。
朱允通叫来周一沙,
“你去通知刑部、应天府,咱们上午在北城有一次行动。”
各城的指挥带着手下刚出了衙门,周二沙就堵住了他们,
“各位指挥,请留步,咱家有话要说。”
众人都站住了,纷纷客气地打招呼,这是殿下身边的内官,吃罪不起的。
周二沙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一一分给各位指挥:
“各位请看,这上面的商铺,作坊,是谁的辖区谁要负责。”
能在京城负责一个城区的治安,每一个都是人精。
看名单上的铺子,作坊,立刻都明白了原委。
全是蒋?的产业!
虽然明面上东家另有其人。
耳闻殿下和蒋指挥使不对付,这是要和开战了?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保时夏已经彻底投靠了朱允通,当即抖抖纸,
“内官,有些人不好好做生意,净想一些歪门邪道,是该好好敲打敲打。
周二沙满意地点点头,
“保指挥说的太对了!他们防火怎么样?卫生怎么样?有没有虐待工匠,欺负伙计?有没有窝藏匪类?有没有骚扰邻家娘子?有没有拐卖人口?”
“进的货正经吗?买货的都是什么人,买回去要做什么,有没有包藏祸心?......."
周二沙一口气提出了好几个理由,众指挥心领神会,纷纷表示,回去就交代下去。
周二沙笑容满面,
“就知道各位的心里是有殿下的!各位且去忙,改天咱家去街上转转,看看成果。”
保时夏哈哈大笑,拱手先走了。
有那么一两个想应付了事的,现在也只能死了这份心思,
得罪了蒋琳,眼下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可是如果得罪了殿下,自己就完犊子了,殿下可是正管着兵马司的,随便扔一个小鞋过来,自己的前途就毁了。
吃人饭,属人管,回去还是交给手下好好去整吧。
朱允?喝了一口茶,门房禀报,
“殿下,皇家印书坊的掌司求见。”"
朱允?急忙吩咐:“快请进来。”
秉德最近忙着杨三茂的葬礼,朱允通确保他安全后,就没有打扰。
很快,门房将秉德带来了。
秉德进了公房,上前拱手施礼,
“下官拜见殿下!”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情绪也有些低落。
朱允通请他坐下,上下打量一番。
短短几天没见,阎秉德瘦的有些脱形了,过去胖乎乎的国字脸,现在瘦成了长脸,颧骨高耸,
只是人变得沉稳了,眼神也更加清亮。
“你外兄的丧礼如何了?”
“承蒙殿下关切,外兄昨天已经入土为安了。”
“好!以后你外兄家的事,需要本王帮忙的,尽管来找。”
阎秉德认真地点点头,
“下官代外兄谢殿下的关照。”
沉默片刻,阎秉德坦然道:
“殿下,下官已经安顿了家小,将家父托付给了舍弟。”
朱允通看他要慨然赴死,抽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犯人招供的笔录的一部分,本王让人抄录的,你拿去吧。”
虽然是抄录的,但是加盖了锦衣卫的章,证明了笔录的权威和有效。
这是“唐大叔”笔录中的一部分,原来陷害明德印书坊也是他去操办的,
其实,假钞用纸另外存放的地点,
放在明德印书坊的这些,进进出出都是那两百令纸,就是为了哪天东窗事发,将明德也拉进去。
只是命令来自李越虎,“唐大叔”也不知道陷害的原委。
阎秉德的眼圈红了,杨三茂死的太无辜了,竟然是被人莫名其妙地给坑了。
阎秉德平复了情绪,抬头问道,
“殿下,他们为何针对印书坊?家也不认识这个人,和李越虎家更没有往来。”
朱允通摇摇头,
“本王也不知道,一切都还在查。很大的可能,是冲本王来的,三茂是受了池鱼之殃。”
两人都唏?不已,一条生命就这么消散了,让人难以释怀。
阎秉德叹了口气,
“下官还以为锦衣卫不会放过我,所以安顿了家小,准备再进诏狱。”
朱允?摆摆手,
“现在你平安了。”
阎秉德躬身道:
“殿下,那下官该何去何从?”
朱允通反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秉德沉吟了一下,回道:
“下官在皇家印书坊,几乎帮不上殿下什么。还不如回归明德印书坊,至少可以拉找一部分读书人。”
朱允道又问道,
“太子当初任命的时候,你拜见过太子吧?他当时怎么说?”
“殿下,太子当时说,掌司只是一个跳板。”阎秉德回道。
朱允通微微颔首,
“太子当时的考虑,如果让你直接去六部五寺,升迁的机会比较少,需要熬资历,拼功劳。反而不如皇家印书坊这么冷衙门,升迁就很快。”
“眼下应天府现在有个主簿的职位空缺,过不久你就会平调过去。”
进了应天府,有长义、邓辉关照,阎秉德的路就走的稳了。
阎秉德也知道应天府的几个主官都是殿下的人,未来几年舒坦了。
来的时候他以为要牺牲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的心情舒畅了不少,当即拱手道:
“下官听殿下安排!”
朱允通微微颔首,
“那好好干下去,不要辜负了太子对你的期望。”
“至于明德印书坊,可以让信得过的人去打理,你掌个总就行了。”
朱允通没有推荐书坊的人选,阎思文老先生桃李满天下,名下有太多可靠的学生可以去打理印书坊。
阎秉德躬身退下了。
秉德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了。
朱允?长吁了一口气,有了“唐大叔”的口供,陛下即使想利用家敲打自己,也无从借力了。
只是,无论是自己,还是家,和李越虎都素无来往。
看来让李越虎陷害的,肯定是那个“神秘人”。
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各城的指挥纷纷赶来缴令,人手已经准备齐了。
朱允通站起身,
“走吧,跟本王去北城抓人。”
朱允?不知道北城的丁锦华是什么来历,是不是和假钞案有关联,但是和倭寇搅合在一起,注定是不能容他再活下去了。
朱允通带着人出了衙门,上了骏马,直奔北城。
这个时辰,房元化该跑路了吧?
最担心房元化出事的,就是朱小二吧?
朱允?从乾清宫出来,先是回了景阳宫,
书房静谧,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外面有一点动静都让他心惊肉跳。
如果房元化被抓,他就死定了。
当啷!
朱允?吓得跳了起来。
前殿传来梁嬷嬷的呵斥声,一个新来的小宫女打碎了一个盘子。
朱允?气的大吼,
“都?出去!安静!本王要安静!”
前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宫人都被梁嬷嬷赶走了。
景阳宫一片静谧,坟墓一般。
心里更烦躁了,将毛笔一扔,起身去了后院,在花园焦躁地转着圈子。
即便两腿发酸,他也不愿意停下。
终于,方义回来了。
朱允?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方义!”
方义低声回道,
“殿下,奴婢告诉他了。”
朱允?稍微放下了心,只要房元化不傻,一定会有对策的。
“他,他没解释钱是怎么来的吗?”
朱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方义摇摇头,
“殿下,他,他只是看了看奴婢,什么也不说。”
朱允?怒了,
“这贼断!”
如果不是母妃留下的人手,朱允?肯定怀疑被坑了。
哪有手下如此放肆的,竟然还藏着掖着的。
犹豫了一下,朱允?吩咐,
“本王要出宫,去见黄先生。”
朱老三这次下手太狠辣了,不管他是有意针对景阳宫,还是无意中的误伤,朱允?此刻都需要有人帮着出出主意。
希望房元化识相一点,尽快躲起来,最好掏出京城,别被锦衣卫抓到。
锦衣卫北镇抚司。
蒋?坐在公房批阅文书。
最近抓的人太多,他几乎就在这里办公了,施永良将公房让给了他。
终于,施永良回来了,
“指挥使,房元化失踪了。”
蒋琳的心里咯噔一下,这狗贼怎么跑了呢?
这不是坑了咱吗?
“施佥事,你去他的家里找了吗?”
“指挥使,咱不仅去了他的家里,还了他常去的一些,今天都没人看到过。今天他当值,至今也没有来。”
蒋?的脸色十分难看。
昨晚只是将房元化免职,其实就是给他一个起复的机会。
这次假钞大案,总能给他找一个功劳。
谁让房元化平时舍得送钱呢。
可是,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