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万岁私访张武谋杀(1 / 2)

汉文帝 王占君 4056 字 3个月前

棉絮似的雪花从茫茫无际的云空中飘落,高低参差的楼宇房舍,横竖成行的通衢街路,如同披上了银毡。青翠的树木花草,像是罩了层白纱,使得地处南国的长沙郡凸显得分外妖娆。但是人们却无心欣赏这难得一见的雪景,因为南越国的五万大军已兵临城下。

大将军陈武率军昼夜兼程,今天一早终于赶到了长沙。他叫大军停留在城外,自己骑马从北门入城。

长沙太守在城门迎候:“大将军一路鞍马劳顿,酒宴已在客馆备好,请去休息后餐叙。”

陈武将马缰交与护卫:“太守大人,你我且先到府衙商议军情,国事为上,怎敢有误。”

“大将军为国废寝忘食,下官敬佩之至。”太守在前引路。

一行进入府衙,尚未坐稳,小校飞跑来报:“太守大人,紧急军情。”

太守惊得站起:“讲。”

小校回禀:“南越军全线退兵。”

陈武也觉吃惊:“当真?”

“大将军与太守大人如若不信,可登上城楼眺望,敌人正在撤走。”

太守听后,看着陈武:“大将军,你我何妨一望?”

“也好。”陈武已是站起。

长沙南城楼,盈寸的积雪在脚下“咯吱吱”作响。战旗高扬,迎着劲吹的北风,猎猎舞动。陈武和太守看得真切,南越人马列队整齐,有条不紊地向南退去,没有丝毫慌乱迹象。

太守沉不住气了:“大将军,你有三万军马,我有两万部众,我们何不趁机掩杀,定可大获全胜。”

“不可。”陈武断然拒绝,“焉知敌人不是用计。”

“战机不可失,稍纵即逝啊。”

“敌人无故退兵,动机不明,不可妄动。”

“大将军,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五万敌军,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成?”太守忿忿不平,“我要奏明万岁。”

“太守大人,你尽管上本参我。”陈武把话挑明,“行前万岁有明旨,要我保住长沙,下步行动等候圣旨,我又怎能轻动?”

“这……”太守无话可说了。

二人默默无言回到了府衙。

京城长安依然是晴和的天气,丽日高悬,和风送暖。刘恒在宫里闷得无聊,因为避讳窦后的闲话,这两日他未敢召幸尹姬。也正是为此赌气,他也没有召幸窦后与慎夫人。他叫来郎中令张武:“你随朕出宫走走。”

张武有些发懵:“怎个走法,臣去召集卫士。”

“不必,就是你我君臣二人。”

“这,臣就不明白了。”

“微服私访呵。”

“哎呀,臣一人护驾,万一有个闪失,那还了得?”

“无需担心,你我便装,这京城之中,还能如何?”刘恒打定了主意。

张武当然拧不过皇上,二人换装后悄悄出宫了。

下午的长安城,阳光普照,行人如织。林立的店铺,充足的商品,祥和的气氛,使得刘恒止不住喜笑颜开。路边有间茶肆,里面饮茶者甚众,刘恒也觉口渴,就迈步入内。二人找个靠窗的桌面,要了一壶香茗。

刘恒是一边品茶一边打量茶馆里的客人,倾听他们的谈话。

又有一老一少二人走进,他们是一男一女。男人头发花白,腋下夹着一把胡琴,女子一条粗辫,衣服虽有补钉,但模样清秀。看得出,他们是父女,以卖唱求生。

北墙的方桌旁坐着一位茶客,穿着阔绰,派头十足。这已是深秋季节,他手里还拿一把扇子不停地“呱哒”。看见那女子,他用扇子一指点,说:“卖唱的,你给二爷过来。”

男子先行来到近前:“二爷,您要听曲?”

“废话,不听曲叫你干啥。”

他身边站立的家丁把嘴一撇:“告诉你,这是周二爷,小心侍候了。”

女子也已跟过来,周二爷的目光像锥子一样盯上她了。男子发觉周二爷不怀好意,移动一步用身子挡住女儿:“二爷,您点什么曲子?”

“放屁。”周二爷对男子挡住目光很是不满,“我知道你这个丫头片子会唱啥?自己报来。”

“周二爷,我闺女会唱时兴小调。”

“滚!”周二爷发怒了,“是你唱还是她唱?!”

“当然是小女唱。”

“那你就滚一边去,让她报曲名。”周二爷一推,将那男人推了个踉跄。

姑娘上前扶住父亲:“爹。”

“小菊,没事。”

“啊,你叫小菊。”周二爷脸上现出淫邪的笑,“怪好听的名儿,给老爷我唱段带彩儿的,唱得我高兴了,多赏你银子。”

“二爷,我唱的不好,您多包涵。”小菊扭头对父亲说,“爹,就唱四时调吧,您起弦。”

小菊爹点头会意拉起了胡琴,悠扬的过门声响起。

小菊清清喉咙唱道:

春光春意更春风,春雨春花动春qing。

西施浣纱春水中,应悔青春葬吴宫。

夏日荷花别样红,后弈射日显神通。

嫦娥何必偷灵药,孤身清冷囚月宫。

“唱得好。”周二爷掏出一锭银子,对小菊爹说,“老东西,给你了,小菊我领走,一个月后归还你。”

“干啥,这一锭银就想买我女儿,办不到!”小菊爹将银子推回去,拉住女儿,“小菊咱们走。”

四个家丁将他父女团团围住,周二爷冷笑几声:“识相的乖乖听话,别让二爷我费事。”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难道你还敢抢人不成?!”小菊爹左顾右盼,期待着有人帮忙。

刘恒看见,原本坐满人的茶肆,人已溜得净光。看来是无人拔刀相助,谁也不肯管闲事。他将张武推了一把:“你过去看看。”

张武起身走到小菊前面,对那周二爷鼻子哼了一声:“怎么着,你是看上这姑娘了?”

周二爷将张武上下打量几眼:“谁家的狗没拴住,跑到这来挡横,小心溅你一身血。”

“常言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这卖唱的父女处境可怜,他们的事我管定了。”

“好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是不知马王爷还长着三只眼。”周二爷呼唤一声,“小的们,教训教训他。”

四个家丁呼啦啦围上,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开打。

张武担心惊了圣驾:“要是有种,咱们到外面街面上较量,免得这茶馆遭受池鱼之殃。”

周二爷哈哈大笑:“别说是到街面上,就是到皇宫里二爷我也不尿你。”他领先出了茶肆。

张武和四个家丁在马路中间拉开了架势,刘恒及小菊父女全都站在了房檐下观看。

四个家丁要占便宜,根本没把张武一个人放在眼里,从四面一齐动手,打算一举按倒张武。别说四个家丁,便四十个也不是张武的对手。只见张武也没怎么费力,三下五除二,就将四个家丁全都打趴下了。

周二爷见状脸上挂不住了,他嘿嘿叫了两声,一个饿虎扑食就向张武冲去:“拿命来。”

张武是内行,看得出这个周二爷还会点武把式,这一招是有名的铁杵狮子头,真要是顶上,人就得散架子。张武会者不忙,略一错步,闪身躲开。周二爷用力过大,直向前扑。张武脚下轻轻一绊,周二爷就跌了个嘴啃泥。张武过去,一脚踏在周二爷的后背上:“说,以后还敢为非作歹吗?”

“你有种把二爷的脑袋踩扁。”周二爷还在叫号。

张武的脚高高抬起:“别以为我不敢。”

一个家丁疾呼:“千万别踩呀。”

“踩便如何,像他这样公然欺男霸女的强贼,少一个京城便安静许多。”张武的脚做出要踩的架势。

家丁吼道:“你要真敢踩下去,要你全家都不得好死,你可知道他是谁!”

“哪个?不过是个地痞罢了。”

“告诉你,吓你个倒仰。”家丁颇为骄横地腆着肚子,“这位便是当年身为太尉、现下位居右丞相周勃周大人的二公子周亚汉。”

张武的脚真就落地了,他有点不信:“此话属实?”

周二爷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二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小子才领教我的身份,磕个响头饶了你。”

“周相爷家会有你这样的败类?”张武收起拳脚,往后退了几步。

家丁得意地说:“怎么样,怕了吧?”

“不和尔等一般见识。”张武看看刘恒,“我们走吧。”

未待刘恒表态,那周二爷反倒气壮了:“怎么着想走?没门!赶情我们就白吃亏了,小的们,上。”

四个家丁嘿唬一声,再次将张武围住,但他们只是虚张声势,谁也不敢上前,因为他们领教过张武的拳脚。

刘恒心中已是义愤填膺:“张武,只管下手,狠狠教训。”

张武未及动手,一队人马如飞来到。为首者跳下马来,也不问所以,对着周亚汉厉声训斥:“亚汉,你又出来惹是生非,真是气煞我也。”

刘恒一看,来人竟是周勃。张武也认出他来,将脸扭到了一旁。

那周亚汉却是霜打的秧苗,蔫了:“叔父大人,我今天实在是太闷了,才出来遛遛。其实我什么事也没干。”

“我就不信,你的为人我还不知?”周勃走向张武,“我这个侄子一向少有管教,定是招惹了足下。”

张武不能不面对周勃了:“相爷。”

“啊?!”周勃仔细看看,虽然对方身着便服,但分明是张武,“张大人,怎么是你?!”

“不光是我,你看。”张武向身后一指。

周勃看到了房檐下站立的文帝刘恒,惊得他赶紧上前,就要跪拜。

刘恒急忙加以制止:“周大人,请回,不要相认了。”

周勃明白了此刻刘恒不想暴露身份,他转身对张武:“张大人,我这个不肖侄子,如何冲撞了你?”

“下官倒无所谓,这周二爷光天化日,堂堂帝都,就要强抢卖唱女,可真是没有王法了。”

周亚汉那里还要抢辩:“叔父,没有的事,侄儿不过是吓唬一下他们,是闹着玩呢。”

“张大人之言,岂能有假,还不给我滚回府去,看我狠狠收拾你。”

周亚汉如同得了赦免令,带着家丁像兔子一样溜走了。

卖唱的父女,对张武千恩万谢之后也离开了。

周勃这里还等着文帝的训斥,岂料刘恒什么也没说,领着张武扬长而去,竟把周勃闪在了那里。

刘恒在回宫的路上,想起适才所见,禁不住思续万千。他在想,京城内列侯几十家,他们又有多少亲属,焉知这其中如周亚汉的又有多少。而如周勃的这些侯爷们,又大都无暇管束家里的纨绔子弟。那么,又有多少类似卖唱父女的百姓,蒙受他们的凌辱。看来,对此当有一对策。

他思忖着进入了宫门,宦者令匆匆迎过来:“万岁,灌将军有紧急军情,已是候驾多时了。”

“好,召他来见。”刘恒边走边口传谕旨。

未央宫前殿高大宏敞,刘恒居中坐定。灌婴大礼参拜,刘恒不耐烦地说:“不要这些礼数了,快将军情报来。”

“万岁,大将军陈武急报,我三万援军方到长沙,南越军即有序撤退,是否有计,情况不明,请万岁示下。”

“退得好快呀。”刘恒在心中盘算。

“万岁,长沙太守请旨追击。”灌婴再奏。

“不可,一则敌情不明,二则,厮杀难免双方死伤。朕在想,能否不战而屈敌之兵。”

“万岁,怕是没有不打的胜仗。”灌婴禀述,“赵陀得寸进尺,步步进逼,一向多有胜利,决不会不战而败。”

“当然,我军要有强大的压力,使敌人畏惧。”刘恒传旨,“责令陈武,不可出击,一月无事,班师回朝。”

灌婴还想劝谏进击,又觉逆旨不妥,便应声:“遵旨。”

长乐宫里,窦后心情也是郁闷无比。自从自作主张来到长安,皇上倒是没有降旨怪罪,但也没再理睬她。其实,这无言的惩罚要比明令处分还要难受。她明白是自己在尹姬一事上让皇上不悦,但事已做出难以挽回。头两天她还找慎夫人闲谈消遣排解苦恼,这两天连这个心情也没了。她甚至恨慎夫人每日里还有心思作画,竟能在水墨丹青中混日子。

张武像幽灵一样踅进宫室,窦后想心事出神还没有发觉。张武有意放重脚步,说了声:“给皇后娘娘请安。”

“张大人,你该不是耍笑我吧,万岁何曾把我立为皇后。”窦后颇为忧虑,“上次见面,他还在称我王后。”

“立为皇后,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此乃大势所趋。”张武言道,“有一件大事,娘娘却未曾想到。”

“是何大事?”窦后眨起迷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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