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不要推拒,看家护院你是用得着的。”顾丰将黄金硬是留下后,走了。
周亚夫不无担心:“父亲大人,吴王只怕会有阴谋,他日后莫再谋反,这会连累我们。”
“是白黑不了,万岁再多心,也不至于疑心我们。吴王赠予军马,我们还是用得着的。”
周亚夫凡事还是听父亲的,他也就不再做声了。
未央宫的偏殿里,刘恒正在接受张武、赵弘的谒见。
见刘恒的心情很好,张武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怎么样,赵弘还算满意吧?”刘恒心中有数,明知故问。
“万岁圣明,非但不怪罪家兄,对我赵家如此厚爱,赵家先人地下有知,也会感恩不尽的。”赵弘叩个响头。
刘恒一笑:“朕还要封你一个官职。”
“万岁使不得,草民已是老迈昏庸,怎能为官?”
“赵弘,朕闻你在真定广结善缘,民望甚高,深得百姓爱戴,被称为‘二善人’。可是有的?”
“乡邻们的美誉,实则是太过了,我不过就是在他们遇到困难时,施舍、帮助一下。”
“你就不要过谦了,朕就封你为真定县令,如何?”
“万岁,草民当不得。”
“朕说当得就是当得,即日上任吧。”刘恒又对张武说,“张爱卿不必担忧,朕将你调回京城,改任长安太守。”
“谢万岁。”张武磕了一个响头。
“赵弘,朕还有事要你做。”
“万岁尽管吩咐。”
“把你眼下升任真定县令,以及赵氏祖茔修葺一新的情况,写一家书,告知令兄赵陀。”
“万岁不说,臣也要写信。只是这信是臣派家人专送,还是圣上另有用场……”
“朕要派袁盎为钦差出使南越,传朕的圣旨。你的家书由他捎带即可。”
“臣遵旨。”赵弘忍不住还是问,“万岁,不知臣的六弟如何处置?”
“啊,这你无须多虑,朕赦他无罪。”
“谢万岁隆恩。”
刘恒又给他一个人情:“你如果愿意用他,可让赵信在你手下为真定县尉或县丞均可。”
“万岁,他不是为官的料,我六弟为人我岂不知?他贪财好色,万岁不处罚就是他的造化了,还是让他做他的商人吧。”
“也好,就依你了。”刘恒没有坚持己见。
北方已是深秋,南国却还是花红柳绿,番禺城中军马往来调动,气氛紧张,一派大战在即的景象。袁盎感受到了战争的血腥味,他幸亏万岁派他来得及时,否则不知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
赵陀接见了袁盎:“袁大人,你来晚了,我的大军业已集结完毕,与刘恒开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王爷,袁某来得正其时也。”袁盎将赵弘的信递过去,“先休论争战与否,且看看令弟家书。”
赵陀不以为然:“看与不看,也知其里。胞弟还能保得性命,真是实属不易了。”他打开信,越看越吃惊,后来不禁发问:“袁大人,这封信真是我弟弟赵弘所写?”
“千真万确啊。”袁盎反问,“难道令弟手笔别人能够代替吗?”
“这,他信中所说俱都属实?”
“下官作证,令弟二员外已去上任了。”袁盎正色说,“王爷,当今皇上,最为爱惜子民,也最为开通;他还带来一道圣旨,如果王爷愿意削去‘南越武帝’帝号,你可世袭为南越王。”
“这,此话当真?”
“岂能有假。”袁盎叫随从打开箱子,“这是万岁赐予王爷的百珠王冠,是一百颗宝珠镶嵌。王爷,快些收受吧。”
赵陀不由得扑通跪倒在地:“臣赵陀接旨。”
刘恒以他的真诚,终于感化了南越王赵陀,使其削去了帝号,将南越重新融入到一统的大中华国家版图中。为此,刘恒感到欣慰,江山得以保全,将士没有死伤,这是多么令人兴奋啊。
情之所至,刘恒题诗一首:
绿色葱茏我南疆,海波荡漾稻花香。
百年离合挂心上,万民生死萦梦乡。
金瓯缺角山河泪,宝镜重圆日月光。
国强民富皆可望,千秋万代国祚长。
喜悦中的刘恒,从南越人民可以安居乐业,联想到了绛县的百姓。那周亚汉起造绛侯府,虽说已获罪处死,但是那侯府四周的几十户百姓,业已流离失所无处安身,自己身为一国之主不能不管哪。想到此,他当即下了一道圣旨。
自从周勃返回绛县,这绛侯府就有了生气。当地的官绅富商,不绝于途地前来拜访,可称是宾客盈门,车水马龙。
满座高朋中,县令胡能也在其中。他献媚地举起手中的香茗:“侯爷,您就是咱绛县的明珠,在整个大汉朝里闪光耀眼,使绛县无比风光。”
“胡大人,此话老夫不敢苟同。我算什么,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叟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辉煌。”
“侯爷过谦了。”胡能还在吹捧,“您曾身居相位,又曾执掌兵权,诛除诸吕,功满朝野,惠及当今,无人能比,彪炳史册啊。”
管家进来禀报:“侯爷,吴王派人送的军马到了。”
“这个吴王啊,怎就真的给送来了?”周勃站起身,“列位,我少陪一时,且看看这批军马如何?”
胡能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侯爷,我也去帮您点验。”
大门里,顾丰已将五百匹军马赶进院来,这群军马,个个骠肥体壮滚瓜溜圆,“咴咴”地引颈长嘶,好大的阵势。
周勃戎马一生,对于战马有特殊的喜爱,他一眼看出,这五百匹马,个顶个的是良种骏马。喜得他眼都眯成了一道缝:“好马,真是好马!”
胡能也跟在他身后吹虚:“有了这批好马,侯爷把家丁武装起来,即便匈奴入侵也能保绛县无事。”
顾丰随行人员又抬进几个大木箱,放在了周勃脚下。顾丰又道:“侯爷,这也是王爷奉送的礼物。”
“又是何物?周某无功受禄,怎能生受得起。”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顾丰让人打开箱盖,“侯爷请看。”
几只木箱里,都是明晃晃的钢刀。
周勃疑惑不解:“吴王爷送我这许多钢刀又是何意?”
“这是五百把镔铁新刀,和五百匹马是配套的。”顾丰告知,“王爷说,侯爷家人不能有马无刀,这些保卫侯爷府可是用得着。”
周勃有意拒绝:“其实这些兵器不送也可。”
“侯爷,我这都千里迢迢带来了,总不能还把这五百把刀带回去呀。”顾丰让人把箱盖扣上,“侯爷你就留下吧。”
周勃见无法回拒,便道:“那也就只好如此了。”
“侯爷家今日好生热闹,宾客如云啊。”顾丰来了精神。
“咳,几乎是天天这样。”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侯爷讲。”
周勃看看胡能:“这是本县令胡大人,便说也无妨。”
“这,外人还是不听为好。”
胡能心说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就他有意回避:“待我让开,二位尽可畅言。”
周勃和顾丰移身到照壁前,离开胡能足有五丈远,说话声音他肯定是听不到了。顾丰这才放心大胆地开言:“侯爷,吴王命小人告知,伴君如伴虎。你有天大功劳,刘恒他对你全然不念旧情,真是毫无情义。”
“历朝历代历来如此,他是君咱是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他既不仁不义,你还顾什么君臣,干脆造他的反!”
“顾先生何出此言?若不是看在吴王面子上,老夫就将你送交万岁。”
“侯爷,现在不反,只怕是日后就没有机会再反了。”
“我不信万岁会对我如何。”周勃相当自信,“他的皇位,毕竟是我给他打来的。”
“不听我的良言劝,事到临头你后悔迟。”顾丰再劝,“侯爷,现在造反,吴王能助你一臂之力。”
周勃变了颜色:“再要胡言,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旁的胡能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看周勃那动怒的样子,估计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正在琢磨之际,县丞火急地跑来:“大人,快,圣旨下,快去接旨。”
胡能一下子也懵了,他这小小的县令,做梦也梦不到皇上那儿呀,怎会有圣旨给他呢!他也顾不得同周勃告辞,一路小跑回到县衙。
钦差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胡大人,你不在衙中当值,却去了何处?”
胡能有几分自豪地说:“钦差大人,下官怎敢偷懒,我适才是在绛侯周爷府中,帮助照应客人。”
“哼!”岂料钦差并不买账,“不就是周勃吗?他已被万岁一撸到底,平头百姓一个。”
“你的话不对,再不济他也是侯爷啊。”
“那是万岁不忍让他太伤心,才给他留一个空头绛侯的虚名。其实狗屁都不是,蒙蒙老百姓还可以。”
“这么说,侯爷他,在万岁那里是……失宠了?”
“废话,不失宠能把他赶到绛县来?”
“啊?”胡能以乎已有所悟,“这么说,周勃在万岁眼中已是无足轻重了?”
“岂止这样,你听听这道圣旨就全都明白了。”钦差一声断喝,“绛县县令胡能接旨。”
胡能跪倒:“微臣胡能接旨,吾皇万岁。”
圣旨的大意是,周bo起造绛侯府,四邻百姓被迫迁居,没有得到赔偿,要周勃给每户失去家园的住户补偿一百两白银。考虑到周勃负担过重,由绛县官库总共补贴一千两,下余均由周勃出资,并要在十日内付清。
钦差宣读完毕,奸笑着说:“怎么样,万岁爷是要惩治他吧。这才是开头,今后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胡能眼珠转了转:“钦差大人,县衙官库的银子也不够啊,这可……如何给周勃贴补啊。”
“你是个死脑瓜筋。”钦差点拨他,“这圣旨也不给他周勃看,只有你知道万岁是如何降旨的。你就让他掏银子得了。”
“噢,我明白了。”
“就是嘛,放着一千两银子的好处,干吗不得啊!”
“钦差大人,下官怎敢独吞。我要孝敬您五百两。”
“好说,好说。”钦差显然是默许了。
“钦差大人,还有个重要情况得向您报告。”
“说,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本钦差都给你做主。”
“那我就实说了,”胡能故意装出神秘的样子,“吴王刘濞派人给周勃送来五百匹战马,还有五百把钢刀。”
“周勃他一个告老还乡之人,要这战马钢刀何用?这不分明是要谋反吗?”钦差立刻警觉起来。
“下官看周勃是有这个动向。”胡能接着说,“那周勃与吴王派来的人在一旁鬼鬼祟祟密议,我看是没有好事。”
“这个情况很重要,我回京后马上向万岁奏明。你就瞧好吧,万岁是不会饶过他的。”
“下官发现了周勃的阴谋,钦差大人一定要讲清。”
“放心吧,你的功劳不会埋没。我将奏明圣上,万岁会给你奖赏的。”
“多谢大人提携。”胡能表白,“下官若有好处,绝不会忘了大人的栽培。”
“不过你要记住,这段时间切不可打草惊蛇,别让周勃感觉出来,以免万岁派人搜查时,他把罪证都销毁转移了。”
“下官记下了。”
“还要时刻注意周勃新的动向,如有紧急情况,火速派人进京,千万不得有误。”
胡能送走钦差,心里这个美呀。真没想到,升官发财的路这样多又这样快捷,自己过去怎么就一窍不通呢?真是个笨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