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有剑。

剑也许就握在剑客的手中。

白愁飞知道，一旦西门吹雪有了力气，恢复了精神，第一件事就是动手杀他。

可白二不在乎，大有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意味。

不，不能说是度外，而是已经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他的确太鲁莽了，做的时候只是头脑发热，把西门吹雪的情绪忘了个干净。他敢打赌西门不讨厌他，他也觉得西门对他有情，但是这个情能到什么程度，爱又有几分，是深到可以容忍他偶尔的放肆，还是……白愁飞还没蠢到一厢情愿的认为，遭此大辱，西门还能容他！

他同样没把握，能从暴怒的西门吹雪手下逃生，如果他真心要他死，白愁飞也到了不得不还手自保的地步，像他们二个这样的人，一旦真的毫无余地，那就两败俱伤，或者是，俱死！

上一次是他与自己打了赌，赌的是西门会不会心软，幸运的白愁飞赢了，仅仅是躺了几天，就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这一次，他却只觉得在劫难逃。像他这样桀骜潇洒的人，也觉得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也许是因为贪生，也许是因为贪情。

西门在他重伤的时候，护了他的命，这样的情难以还清，若是讲道义，用命够不够？可惜了，像是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领死呢？

有一天，天地中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你与我。不知是在一个铁笼子，还是在一条狭道上，也不知是非分个你死我活，还是必须要相濡以沫？

他犹豫了，在这样或生或死的时刻，作茧自缚的犹豫了。这时候，一张遇雪尤清经霜犹艳的绝美容颜忽而从他心中浮了上来，那早已淡忘了的大哥，也伴着咳嗽声浮现了。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突然理解杨叛的苦，清楚薛凉的恨。

日落的时候，白愁飞倚着栏杆，向楼下的浮生凡尘望去。黄昏照在残雪上，映出一层层朦胧的光。他的心里静的很，只盯着那一小撮人间，负着手，专注的像是第一次，又如同最后一次的看着。

一柄寒冷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白愁飞并不回望，一缕长发被利刃伤了，犹似坠楼人的飘了下来，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就被吹得远远的，从白愁飞的眼皮底下飞向了那一小撮人间。

他的视线随着风一起飞翔，几个手艺人早早收拾了摊子，梳着总角的孩子买了最后一串糖葫芦，打水的姑娘正对着结冰的古井叹气，古井下冻结的水面却倒影着一朵早发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