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信神山散花女，如今幽火对琉璃。”

等到十数人都作诗完毕，终于到了盛本其上场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踱着方步走到墓前高台之上，团团作了一个四方揖，“诸君好诗，我已领略其中妙处，只觉齿颊留香。珠玉在前，再让我作诗，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油壁车，夕相待。

诗会的规则简单，这些都早有成例，有人就一一列了出来，“在场之人，只要是读书朋友，都要作诗一首，在香君墓前诵念焚化。若能引动香君垂顾，那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若是不能，那就请在场诸人一起评鉴，论定名次如何？”

“这叶贤弟的字，倒是绝妙。”有人还咂摸不出诗的韵味，只能先赞叶行远的字。

诗会冗长无聊的进行中，一众读书人在香君冢前念诗，或是慷慨激昂，或是缠绵悱恻，或是悲痛欲绝，倒是演得很卖力。可惜诗句本身质量也就那样，自娱自乐很有气氛，但让叶行远提不起什么兴致。

叶行远一路上都低着头，不在意这些人的小手段，他有满腹足以惊世骇俗的诗文，却很清楚这个世界秩序森严，不会随随便便就将之抛出以博虚名。他是个谨慎的人，好诗词当然要用在必要之处，今天看来，倒是一个适当的时机。

叶行远听完盛本其的诗，心中却只留下四个字“不过如此”的评价，更觉得拿自己的诗词去对付这种对手有些杀鸡用牛刀，不过狮子搏兔须尽全力，这香君诗会上压轴魁首，他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盛本其大包大揽地替叶行远做了决定，他心中早有腹稿，当然不怕，但叶行远这雏儿离了这些俗字，只怕是连一句诗都做不出来！

草如茵，松如盖。

听到台下一片附和之声，盛本其心中得意，偏还要装出一副不得已的模样，“既然诸君如此抬爱，在下只能献丑，只不过......”

香君墓前，松柏森森。墓碑上还刻着香君生前的一篇小诗：“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如果混杂在众人之中，就算叶行远拿出来一首不怎么样的诗词，那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也不会受到多达的关注。但是众人翘首以盼的压轴之作，只要稍显平庸，被盛本其的诗压了下去，那就有得嘲笑；要是再差一点，只怕就要被大肆贬损，成为鱼目混珠之辈了。

但也有人沉静下来，皱眉思索，感觉到这六个字中蕴含的凄凉意味，竟是心有所感，仿佛有一股酸楚之意从胸中泛起。

叶行远心中笃定，听着这些陈词滥调，更觉无聊，当下眼观鼻鼻观心，杵在那里闭目养神。

叶行远抬头注视着空中烟尘，良久不动。台下同样也是一片寂然，他们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判断这一首诗。

他这首七律在家中就不知道临摹了多少次，如今也是一气呵成，气韵连贯，方一念完，就传来一片叫好之声。

冷翠烛，劳光彩。

果然立刻就有人大叫，“有盛兄在此，我们所作的哪里能算是诗？请盛兄莫要再谦虚，赶紧录下大作，莫让吾辈久等！”

他转过头，期待瞧见叶行远惨白的脸色。

叶行远听了两首，不得不承认蒙生的水平就不过如此，能够词句押韵，平仄合辙已经算是不错，至于立意之深远，用词之精妙，气韵之悠长，那就是根本不需要指望的东西。

这当然也在盛本其意料之中——今天请来的人也都是挑过的，没有什么太出色的人物，以免节外生枝妨碍了自己。眼看即将轮到自己，还没有一首诗能与他水平相当，更是骄矜。

盛本其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小子是知道自己诗词不行，所以想要哗众取宠，别走蹊径么？

叶行远却依旧低着头，压根儿没在乎他说的这些。他要作诗，本就根本没想过要用这些字词，盛本其还想要用这个来刁难他，真真可笑。

一落笔是三三六个字，“幽兰露，如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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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原本书法的功底就极好，这一段时日临摹宇宙锋，得其刚健雄浑的笔意，水平更是大进，隐然已经有了自成一派的气势，假以时日，光这书法一道，他就必成大家。眼瞧他焚去诗稿，倒有不少人觉得可惜。

这可没那么容易，古风格式变异，初学者更难掌控，说不得写出来的东西更不像样，到时候可要狠狠地嘲讽他一番。

盛本其不知究底，只当他是害怕得不知所措，脸上的笑再也藏不住。心中揣摩前几天就已经做好，又请人修改过的诗句，洋洋得意，不断幻想着被众人吹捧的画面。

又有人补充，“今日是叶贤弟第一次来香君冢，感受必然最深，依我看来，就请叶贤弟最后压轴献诗，盛贤兄在他之前，也好显我等对香君之诚意，诸君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