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肇挥了挥手,“你且先下去,快些把药喂太后服下。”
王银儿知道窦太后若如此说,便是心意已决,不会有一丝更改。只好叹道,“奴婢遵旨!”
刘肇忙起身跪倒,“母后息怒,保重身体,请母后示下,儿臣实不知如何处理。”
当刘畅的尸身被安置在简易的灵棚里时,已经开始发出腐臭的味道。此时六月的天气,雨水却缠/绵不尽,仿佛伤感得让人流泪一般。
而这些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就是窦宪了。虽然是他派人杀死了都乡候,但是此事若真被太后知晓,他也决讨不了好果子吃。于是他盯紧了一个看来与此事毫无关联的人,而他将是这次事件的替罪羊。
窦太后一见到棺木,突然想起日前还说要封刘畅为齐王和郎中令,当时他还高兴的和自己一番云/雨,如今人鬼两隔,再也难以相见。不由悲从中来,泪水便即涌入眼中,难以自禁。
延休殿外,一百多名太监和宫女正在布置灵堂,糊纸灯笼,白纸,白幔,白尺头兀绢,从延休殿外一直排到灵堂。蔡伦还没有睡,正在前后照应,忙里忙外的跑着。
都乡候刘畅的死引起了朝中朝外大臣民众的纷纷议论,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暗自揣度。刘畅毕竟为人所杀,太后震怒,凶手是谁,一时成了众人热议之事。
他们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窦太后,以前远远望去还是有的。只是此时她的突然出现,让二人一时不知所措。
窦太后终于难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坐倒在棺木旁边,轻抚着楠木金漆的棺木,喃喃地说,“你来见我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明眸如墨,照进我的心里,如今却躺在冰冷的棺木之中,将要受那虫蚁之苦,人生如斯,到底还有何意趣?”她也不管泪水顺着香腮而下,
窦太后披衣绮在窗前,月色如绮,神思摇曳间,却仿佛总见到那清俊的身影,那乌黑的瞳仁,在窗外的树影间花丛间缭乱不定,似在倾诉,又似在哭泣。
“太,太后,驾到,臣二人诚慌诚恐,祝太后凤体安康!”二人跪拜磕头。
太医退下后,刘肇坐在床头,轻声问道,“母后,你要喝些水吗?”
刘肇正色道,“儿臣正在等母后示下,此时灵柩停于北宫延休殿外,如果交由廷尉审理此案,尸身必交有司带回官衙放置,如果不交由廷尉审理,又不知对破案是否有影响。”
窦太后正午时分,才缓缓醒过来。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弯月眉微蹙着,眼睛却睁得老大。银牙紧咬着下唇,似乎要咬出血来。刘肇立在塌前,双手紧张的握着,关心的看着窦太后的神色,见她如此,更加担心,问下面跪着的御医道,“母后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不肯说话,是不是还没有清醒?”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昨晚的大雨刚过,天还阴得可怕。不多时,又开始哗啦啦下了起来,整个的宫室,由于太后的病倒,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刘肇施了一礼,退出了寝宫。立即按窦太后的谕令,安排众臣人等不提。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第十章哭灵
又一阵凉风吹过,灵幡哗哗做响,她才清醒了些,又哭诉道,“自先帝过世后,哀家一个女人扛起了这偌大的江山,每天要受那些大臣不断的弹劾,诽谤,除了我窦家人还有几人帮我?而你的到来,却让哀家真正觉得是一个女人,还活得真实,还活得有一些生趣。你醒醒啊,看看我,你不是说哀家的眼睛美吗?你看我为你哭肿了眼睛,你舍得吗?你活过来啊,你看看哀家,你怎么忍心就这么离我而去,天之虽大,还有谁为我吹箫,还有谁逗哀家一笑?是天不允还是地不允,为什么就不允许你我长长久久,相守一世呢?为什么啊!”
太医连忙跪倒,“启禀陛下,太后惊骇过度,是以吐血而晕厥,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缺过多,尚需调养。臣已为太后开方,正着宫人熬药,陛下请不要太过忧心。”
窦太后看着年少的刘肇,“肇儿,都乡候的尸身如何处理,现在停灵于何处?”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王银儿面上微微露出难色,“太后,您此时身体尚还虚弱,怎么能去那阴灵之地呢?”
“来人!”听到她的呼唤,女官王银儿自外而入,“太后有何吩咐?”
刘晃知道此时二人在此,只会打扰了太后的清静,便拉了刘刚一把,二人悄悄退出了灵棚。偌大的灵棚里,除了一具棺木,便只有窦太后茕茕孑立的身影。
一乘轻辇在寂静的宫城内,缓缓前行。宫中的长街上除了十步一个的军士外,就只有这一行如鬼魅般的队伍在悄无声息的前进。